E市，梁爽的住处。韩墨把梁爽的东西放在沙发上，梁爽忙着去倒水。
“渴死我了！韩墨，你也喝点儿水。”
梁爽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着水。
韩墨接过水杯，靠沙发站着。唐逸坤坐在一旁的电脑前，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韩墨和梁爽进屋已经十来分钟了，唐逸坤除了开门的时候着急忙慌地打了个招呼之外，再没回头看她们。
“韩墨，来坐下歇会儿嘛！别管他了，玩游戏就是这样，走不开的。”
梁爽看出了韩墨眼中的忧虑，连忙转移韩墨的注意力。
“对了，快来看看我前些天养的一盆菊花，长得可好了！”
梁爽蹦蹦跳跳地把韩墨拉到阳台上，指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兴奋地说道。
韩墨无心欣赏盆栽，只想说出心里的担忧。
“小爽，他一直都这样吗？”
韩墨指着正沉迷于游戏的唐逸坤，严肃地问梁爽。
“没有啊，平时我在家的时候，他……不这样的。真的。”
看着韩墨怀疑的眼光，梁爽特意强调了一遍。
“你可别骗我。我告诉你……”
“老婆！你回来啦！”
没等韩墨说完，已经打赢了游戏的唐逸坤兴冲冲地跑到阳台一把抱住梁爽腻歪，全然不顾一旁的韩墨。
“表姐也来了啊！我刚刚都没注意。真是该死！”
唐逸坤看起来心情不错，看来游戏的胜利让他兴致高涨。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韩墨看着两人的腻歪劲儿，觉得现在找唐逸坤谈话也不太合适，只得先行离开。看来，姨妈交待的任务又得往后放一放了。
韩墨走下楼，一眼看到靠在车上默默抽烟的杜煜宸。
“刚刚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韩墨想起自己在梁爽家逗留了将近半个小时，感觉很不好意思。
“还早，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顺便也把你送回去吧！”
看到韩墨下楼，杜煜宸掐灭了手中的烟，看着韩墨有些尴尬地笑笑。随即绅士地打开车门，请韩墨上车。
杜煜宸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无声无息地进入韩墨的身体里。一向对烟味不太有好感的韩墨，竟然感觉这种味道有些迷人。这种感觉对韩墨来说很熟悉。
记得大一的秋天梁爽班上组织去山上野炊，韩墨也去了。吃过饭大家三三两两地坐在草地上聊天，杜煜宸背对着韩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抽着烟。韩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一缕缕青灰色的烟气随风飘散到空气中，然后随着呼吸进入自己的鼻腔里。
那是韩墨第一次看到杜煜宸抽烟，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咳嗽，而是感觉很好闻。而在以前，韩墨只要闻到烟味喉咙就会忍不住难受起来。
韩墨猜想杜煜宸应该是有心事，所以默默地看着他抽完一根又一根的烟。她想，这应该也是一种陪伴吧？
“是不是感觉不舒服了？”
杜煜宸看到路上韩墨的眼神在放空，意识到女孩子可能会对自己身上的烟味感觉不适，连忙打开车窗。
“没事的。”
韩墨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杜煜宸看着看了一眼韩墨平静的脸，欲言又止。他很想告诉韩墨自己跟仝彦妮其实并没有在一起，可是又觉得不妥。一是韩墨似乎并没有想要知道这些事情的意思，二是昨天晚上自己跟仝彦妮的确有过肌肤上的亲热了。虽然两人并未发生实际上的关系，但是自己也不能厚着脸皮向韩墨隐瞒一切。所以，还是闭口不提吧！
杜煜宸仔细想了想，之所以会发生昨晚的事情应该是因为近来自己太寂寞了，以至于面对美艳动人的仝彦妮自己没能控制住。
“唉！我的确是个混蛋！”杜煜宸十分懊恼。
杜煜宸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许在其它事情上自己还算是个好人，但是在感情上自己就是个十足的渣男，伤了几个女孩子的心。
“到了。”
韩墨指着路边的“彩虹公寓”示意杜煜宸停车。
杜煜宸定睛一看，发现这个公寓离自己住的“阳光公寓”只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两个公寓分别位于超市的两边。杜煜宸忽然明白了那天自己为何能在那么晚的时间在超市遇到韩墨了，原来这个女孩也住在超市附近。
“你住这里？”
杜煜宸把车开到楼下停下。
“嗯。我上去了，今天谢谢啊！”
韩墨说着便准备转身上楼。
“哎，那个……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杜煜宸看着韩墨不自然地笑笑。
“不用了。”
韩墨拒绝得很干脆。
“韩墨，以后我能找你吗？”
杜煜宸看出了韩墨的故意疏远，认真地问。
“干什么？”
“不知道。吃饭？看电影？散步？或许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杜煜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他刚来E市还没有可以说话的朋友。
韩墨明白他的孤独，在孔皓轩离开的时候，她也有过这种感受，所以，她对此感同身受。韩墨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煜宸欣慰地笑笑，轻轻从韩墨手里拿过手机，拨出自己的号码。
“好好休息。再见。”
杜煜宸微笑着跟韩墨挥手，等着她消失在视线里才开车离去。
一回到屋里，杜煜宸就赶紧跑卧室去看胖胖。看到这只黑猫正百无聊赖地卧在小窝里，杜煜宸这才放心。旁边的猫粮还没有吃完，水却没有了。杜煜宸记得前天出门之前特意倒了满满的水，应该是这只猫不小心弄洒了。杜煜宸连忙去倒了水放在胖胖旁边，这只猫应该是渴坏了，一跃而起趴在那里喝了好一会儿。
看着胖胖专心喝水的模样，杜煜宸很心疼，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好它。这只猫曾经是沈亦瑶最宠爱的宝贝，沈亦瑶让它称自己为妈妈，称杜煜宸为爸爸。杜煜宸想起沈亦瑶离开之前情景。
沈亦瑶轻轻地抚摸着胖胖的小脑袋，对它说：
“妈妈要走了。”
之后她又亲了它几下，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好好照顾它！”
这是沈亦瑶对杜煜宸说的最后一句话。
正当杜煜宸陷入深深地自责之中的时候，床单上的一大坨便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肯定是胖胖这小家伙生气故意拉在这上面的！”杜煜宸心想。
记得有一次国庆假期，杜煜宸和沈亦瑶一起出去玩了三天，回来的时候这只猫也采取了同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在床单上拉屎。当时沈亦瑶不但没有生气，还抱着它难过得留下了眼泪，自责自己不该把它单独留在家里这么久。
杜煜宸无奈地苦笑，默默地把床单换下准备清洗。一回头发现胖胖正蹲在自己脚边，用极其幽怨的眼神盯着自己。杜煜宸知道，它是在向自己表达心中的不满。
“好了，对不起！下次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了。”
杜煜宸弯腰把胖胖温柔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
跟胖胖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杜煜宸明白动物们都是有灵性的，它们很聪明，相处得久了就会感觉它们如同自己的朋友一般聪明又善解人意。
周一上班的时候，杜煜宸接到一个通知：要去外地出差几天，周三出发，至少下周一才能回。晚上下班回到家，杜煜宸看着熟睡的胖胖发愁。这次出差的时间过长，怕是不能把它单独留在房间里，况且自己昨天又刚答应过不再把它独自留在家里。
“只能把它先寄养在别人家里几天了。”杜煜宸心想。
晚上，杜煜宸坐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考虑着把胖胖放在谁家里寄养合适。本来景汐颜是杜煜宸在E市关系最好的朋友，可是自从上次杜煜宸拒绝了景汐颜的要求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跟自己联系过，两人就这样渐渐地生疏了。此次再去麻烦她自是不合适，只得另寻他人。
杜煜宸拿起手机翻了翻昨天刚存的那个号码，开始犹豫着，那是韩墨的手机号。其实，在杜煜宸想要把胖胖寄养在别人家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这个名字。只是，他不敢去多想，他害怕那个女孩会再一次拒绝他。
想起韩墨，杜煜宸的心里总是有种触不到、说不出的微妙感受。就像你明明感觉有根细小的鱼刺牢牢地卡在你的喉咙里，你感受到它就在那里，却无可奈何。于是，你只好去找医生祈求能根除不适，医生找来各种仪器检查，却找不到它的踪迹。或许，是这根鱼刺隐藏得太好，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又或许，是你的喉咙里根本就没有那根鱼刺。它其实深深地刺在你的心里，总会在某个瞬间不知不觉地探出头来狠狠地刺你一下。
杜煜宸关上电视，默默地走上阳台点燃了烟，青灰色的烟雾盘旋向上又四处飘散，渐渐地跟夜色融为一体。杜煜宸的头微微倾斜着，眼睛落在街道对面的一座公寓上，韩墨就住在那座楼上。透过窗子，杜煜宸看到几乎每个房间都亮着灯光。在这寒冷的夜晚，灯光是屋子外的人心中的灯塔，指引着他们尽快停靠在温暖的港湾。杜煜宸不知道这楼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里哪一盏是属于韩墨的，他只是在寒风中象征性地远望着。
“这个女孩现在在做什么呢？”
杜煜宸轻轻地呼出口中的烟，浓密的眉毛簇成一团。
此刻，韩墨正坐在沙发上拿起毛巾一遍遍地擦拭着湿漉漉地头发。屋子里一片漆黑，应该是线路又动了。入冬以来房间里的线路总是隔三差五地出问题，前几次都是韩墨找来唐逸坤帮忙修好。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韩墨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想着将就着等明天晚上下班之后再找唐逸坤来看看。
今天韩墨回来得有些晚，学校里临时有个活动要参加，便耽搁了。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刚洗了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就停电了。
韩墨蜷缩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感到一阵阵寒意，发丝上冰凉的水珠时不时从领口滴落，滑过脖颈，一路滚落在胸前，韩墨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曾经的韩墨特别怕黑，一个人呆在黑暗的空间里总会害怕有鬼魂出没。经过这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韩墨再也不是那个在打雷的时候会迅速躲在妈妈怀里的小女孩了。
狼狈不堪的韩墨伸出双手在黑暗中摸索，找到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许飞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无数花落在你眼里很轻，
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倾听。
……”
韩墨感觉不那么寒冷了，脑海里浮现出春季午后暖暖的阳光，以及公园里大片大片旖旎绽放的花朵。韩墨想起姥姥家门前的那条小河，春日里在阳光的照射下水波潋滟，晃得韩墨睁不开眼睛。
小的时候，每次冬季到姥姥家中，看到被厚厚的冰封住的河流，韩墨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春季这幅波光粼粼的景象。那片阳光下的河流，总是能给韩墨带来希望。
韩墨在心里默默念出雪莱的那句诗：
“在冬天之后，就是春天的降临，到那时，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听了几首歌之后，韩墨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黑暗中去厨房做饭不太可行，韩墨倒了热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将就着吃了下去。
吃完泡面，洗刷完毕，韩墨回到卧室，一头倒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