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苏芷珊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被她欺负了十多年的人，她现在竟然一点也看不透她。
苏棠含着笑意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跪着的琴玉，冷冷道：“琴玉，你过来。”
那琴玉被苏棠点到了名，莫名抖了一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几乎是用挪的，走到了苏棠的跟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会水吗？”苏棠看着琴玉，悠悠问道。
琴玉点了点头，嗫嚅着回答：“会一点。”
苏棠又问：“那三小姐会水吗？”
琴玉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她。
苏棠再次看向苏芷珊，笑的很残忍：“我是一个记仇的人，虽然我活着，但是却有一个人因为你死了，你是主谋，她是帮凶，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样说着，苏棠蓦然退后一步，抬手一点苏芷珊的肩膀，轻轻易易地把她推下了湖。
苏芷珊尖叫一声，毫无防备地落入了水中。
苏棠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芷珊在水中垂死挣扎了半晌，见她快没有力气了，才看向已经完全吓傻了的琴玉，淡淡道：“你是要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一程？”
琴玉惊恐地看了苏棠一眼，咬紧牙关，‘扑通’一声，自己跳了下去。
清风微漾，这一幕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两人眼中。
“老爷，大小姐这是胡闹啊，出了人命怎么办？”
周伯见三小姐和琴玉在水中扑腾的样子，一阵着急，但主子都没有什么表示，他自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苏轩扬沉着神色静静伫立，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琴玉说她会一点水性，看来是很有保留的，苏棠见她跳了水，一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是现在，她已经拉着完全没有力气了苏芷珊往岸边游去了。
苏芷珊被救上了岸，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休息了半晌，然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站了起来，对着苏棠的方向破口大骂：“苏棠溪你这个贱人！你和你娘亲一样，都是最低贱最下等的戏子！你娘亲不要脸地爬上了我爹爹的床才有的你，你……”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把正骂得爽快的苏芷珊彻底打蒙了，她火冒三丈地看向打自己的人，顿时睁大了眼睛愣在原地：“爹爹……”
苏轩扬平日里看起来十分温文尔雅，但是此刻，他浑身散发着戾气，肃穆的神色让苏雨珊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作为苏家的小姐，言语粗鄙不堪，目无尊长，从今开始，去祠堂面壁思过。”苏轩扬怒火中烧，却没有看她，而是直直地看向正看着他的苏棠，两人远远对视，都没有收回视线。
“周伯，带她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祠堂一步。”
苏轩扬没有留任何余地，不顾苏芷珊的苦苦哀求，目不斜视地走过她，有些着急地朝准备离开的苏棠走去。
他想她应该也是听到了，当初他会纳苏棠溪的母亲为妾，完全是因为她长得很像他的凝儿，并不是因为爱。
他的这种做法，导致了他这两个女儿的命运很相像，但现在这个‘苏棠溪’是他和凝儿生的，他太在乎她的感受了，她之前就在有意躲避他了，那她现在会不会因此更讨厌他呢？
“棠儿！”
苏棠拉着青阑想赶快离开苏轩扬的视线，但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看向挡住自己去路的人，温和地绽开一抹笑容：“女儿见过父亲。”
“你的妹妹还小，她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本来想安慰一下她的，但看着如此云淡风轻的苏棠，苏轩扬皱起了眉头：“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啊。”苏棠面上笑意更深，一派天真地看着苏轩扬，她不生气，她就是想一剑让苏芷珊命丧黄泉。
苏棠的满不在乎让苏轩扬一时语塞，他虽然知道这个女儿是假冒的，但他一直没打算拆穿她的真实身份，即使他知道她进苏府肯定是抱着某种目的。
苏轩扬觉得自己亏欠了意凝秋和这个女儿太多了，他对她好，就是想慢慢感化她，慢慢让她从心里接受他这个父亲，想让她认祖归宗，堂堂正正地做他苏轩扬的女儿。
但是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想范围内，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即使他阅人无数，他却一点也看不懂她内心的想法。
她对他，既不讨好，也不拒绝，他给她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对他的任何安排也从无异议，对他也没有任何要求。
这不是他想要的，既然如此，他还是坦诚一点，或许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爹爹感觉你和以前截然不同了。”苏轩扬和颜悦色地看着苏棠，一副慈父的样子。
苏棠心中有火无处发泄，现在看着这个父亲只觉得很碍眼，强装着笑脸，回答道：“疯傻了十多年，现在正常了，自然是变了。”
“可是爹爹感觉你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苏轩扬试探地问，他希望她承认，又不希望她不承认，心里很矛盾。
苏棠感觉这是试探，心中顿时想出了七八个对策，但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这几天，她一直以和苏棠溪相差不太远的性子生活着，但是下人们还是会在背后议论她只是外强中干，她过得实在是窝囊，既然苏轩扬现在来试探她，她不如就破罐子破摔，免得以后又有人拿她性情大变来做文章。
念及此，苏棠当即冷下了脸，看向她的父亲，冷然道：“父亲可知道在那澎湃的江水中垂死挣扎的感受？父亲可曾想过要把女儿落水这件事追查到底？女儿死过了一次自然知道了生命的可贵，仅仅是因为我的性情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就说我不是苏棠溪了吗？”
“爹爹不是这个意思……”见苏棠有所误会，苏轩扬有些急了：“这件事爹爹会查的。”
“不用了。”苏棠打断他，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难道父亲真的不清楚这些年女儿在府中的生活吗？”
苏棠虽然不是很清楚苏棠溪到底怎么被人欺负，但她知道她过的不好，从她的住处连兰玉的房间都不如就能看出来。
两人一阵沉默，苏棠溪的处境，苏轩扬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让痴傻的苏棠溪远离内院的纷争，至少她可以活下去。
“虽然下人们表面上对我恭敬有加，但是私下里，都欺负我，轻践我……”苏棠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言语中带着愤恨，眼中闪着泪光，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掉下了，倔强地让人心疼。
苏轩扬神色动容，很是疼惜地看着苏棠：“是爹爹错了，爹爹会补偿你的。”
“不用了。”苏棠笑着抹去眼中的泪花，坚定地看着她的父亲，强硬道：“以前他们欺负我，是因为我痴傻，因为我不知道反抗，那今天女儿就告诉父亲，那个痴傻的苏棠溪已经死在了那滚滚的江水中，现在的我，恢复正常了，我绝不会让他们再欺负我半分，若是父亲觉得我这个女儿碍眼，不如趁早把女儿嫁出去，免得看了烦心。”
苏棠觉得自己真是可以去当戏班的台柱子了，她本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但是此刻，她必须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让苏轩扬放下对她的猜忌。
而且她也没有说谎，真正的苏棠溪，确实是死在那滚滚江水中了，她确时也学不来大家闺秀的做派，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说的准呢。
“棠儿……”苏轩扬看着女儿故作坚强的样子，心中痛极了，他怎么能让她受委屈呢？
“父亲不必说了。”苏棠见他眼中的关怀不像是假的，顿时有点心软，敛下眸中的情绪，哀叹一声，软了语调：“芷珊确实还年幼，我这做姐姐的肚量也太小了，父亲若是觉得女儿做的不对，那请父亲处罚女儿吧，女儿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反正女儿也是个多余的。”
苏轩扬没料到苏棠会服软，但他也听出了她言语中对他这些年忽视的责怪，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也觉得说什么都像是推卸责任。
“芷珊说错了话，你作为长姐教训她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有什么事情告诉爹爹，爹爹替你处罚她。”苏轩扬这样说，明显是在偏袒了。
苏棠愣了一愣，抿紧了红唇，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受到了欺负只会告状，她有能力自己报复回去，不需要任何人为她撑腰。
苏轩扬看不懂她的心思，只好开口：“你身体还没有好利索，回去休息吧。”
苏棠闻言，朝他行了一礼，拉着青阑慢悠悠地走了。
“哇，姐姐，你好厉害。”一直充当背景色的青阑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对苏棠刚才的一言一行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有那么厉害吗？”苏棠不以为然，看着四处优美的风景有些心不在焉。
只见青阑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你和离姐姐一样厉害，当时她也是这样教训了一个京中的贵女，结果那个……”
青阑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苏棠奇怪地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前方。
前方迎面走来了两个女子，一主一仆。
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年纪看着比她小了一点，面若桃花，眉若墨画，唇若点樱，墨发轻绾，发上簪着一支带有流苏的翡翠珠簪，一身淡粉色的翠烟罗裙衬托着高挑婀娜身姿，美人如玉，一顾倾城。
苏棠看那女子的时候，那女子也看到了她，两人不期然地对上了视线。
许是因为苏棠的眼神太具有探究性和侵略性，那女子似是有些害怕她，马上转移了视线，微低着头带着身后的奴婢匆匆路过她们，往凉亭的方向走了。
苏棠凝眉，回身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嫡出的二小姐－－苏佳楠，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苏佳楠的眉眼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姐姐，怎么了？”青阑推了推沉思的苏棠，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脸艳羡地说道：“那个人长的好漂亮啊。”
“是吗？”苏棠收回视线，暂时忘掉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故意逗青阑，问道：“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啊？”
青阑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姐姐现在的样子和她一样漂亮。”
“那就是说，我原来的样子没有她漂亮咯？”苏棠抓住青阑言语中的漏洞，故意逗弄她。
“不是不是！”青阑连忙否认，“我的意思是姐姐原来的样子也很好看，你们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类型，根本不能比的嘛……”
苏棠见青阑一副着急的样子，笑了笑：“我就是逗你玩，还当真了你。”
青阑有些生气，气鼓鼓地往前走去，直到两人回了宁院，青阑也没有再理她。
可真是一个小孩子啊，苏棠看着青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吩咐身后的两个丫鬟去叫厨房午膳时多做几样青阑喜欢的菜，也跟了进去。
“你可真是小孩子气，我跟你道歉好不好？”苏棠坐到了青阑身旁，微微笑着，讨好道。
青阑嘟着嘴反驳：“姐姐故意逗我还怪我小孩子气，这是什么道理？”
“好了，是我错了好不好？我记得你之前想出府玩，我今天就带你出去好不好？”苏棠想起不久前答应青阑的事。
青阑轻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见此，苏棠只好加大了筹码：“你喜欢的看上的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青阑明显是心动了，但她仍旧没有理苏棠。
“玩到你满意行不行？”苏棠无奈再加大了筹码。
按照以前，苏棠不一定有这样的耐心去哄她开心，但是她喜欢这个小女孩，喜欢她身上的天真纯粹，觉得她的小孩子气的行为很可爱。
青阑想了一想，噘着嘴看向苏棠，伸出了手：“我们拉勾，姐姐不准反悔。”
苏棠郑重点了点头，跟她拉勾。
看着青阑总算再次露出笑脸，苏棠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