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绛越来越喜欢爬到自家屋顶坐着,有时候是晚上,有时候大清早就爬上去,孙芳说过她好多回都不听。最后还把林双鹿也带着爬上去,姐弟两有时候在屋顶闹着玩,老远的人都能看到。
傍晚的时候,飞鸟经过,漫天绚丽的晚霞看得人心神荡漾。
坐上一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直到蚊子把她烦得不行才会下来闹着要擦花露水。
林双绛偶尔起床还会看到林友良跟着孙芳打下手,夫妇两人,一个在上面推米浆,一个在下面烧柴。孙芳的精神面貌好了很多,感觉人都年轻了不少。林友良也很少发脾气,整个家渐渐有了家的样子,但只有林双鹿越来越惨,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原本只有林友良会揍他,现在不仅孙芳有时候急了会教训他,就连之前一直被他骑在脑袋上随便欺负的姐姐,时不时兴致来了也会提着扫把追他一条巷子,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过了。在学校的时候,杨雄偶尔还会跑去和他姐姐打报告,班上的人看不惯他也不再自己上阵,而是转告给林双绛,因为林双绛打得比他们狠多了。
这样折腾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的成绩竟然变好了。
把孙芳和林友良乐的,以后打他打得更勤了,这都叫什么事。
然而他这小小的烦恼只能保存在自己的心中,因为说出来,大家只会反问他:“难道打你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天,校长又传讯林双绛去办公室,在同学们见怪不怪的眼神中离开教室。
上回听了她的话,校长决定在国庆办一场文艺演出,邀请学生家长一起参加,加深和孩子的感情。
原本只是为了讨好来视察的领导,没想到报给县教育局竟然立马通过了,还好好地夸奖了他。校长这边对筹办文艺演出的热情也愈发高涨了,时不时就让林双绛去办公室问问口风。
她抓了抓头,每次都要编话,心中默默给小王叔叔说对不起。
“那个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十月一号……”
“等等,您说在十月一号。”
“对啊,正好是放假第一天。”
林双绛急忙说道:“不都要提前一天庆祝吗?”
校长顿了顿,说道:“可是九月三十号还要上课。”
“校长,十月一号王叔叔他们可要回市里,你不会指望他们牺牲节假日来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吧?”
校长恍然,凑到林双绛面前问道:“他们说要十一回市里?”
咬了咬牙,她坚定地说道:“我亲耳听到的,再说十一举行文艺演出学生能同意吗?是我,我就逃了。”
“也是,但是学校课程不能耽搁……”
看着他犹豫的样子,林双绛起身出去。
“反正随便您安排吧,反正到时候我就跟着我爸妈去亲戚家玩了,也不来学校。”
校长赶紧站起身,说道:“提前一天就提前一天,到时候你可要保证让你王叔叔来哦。”
林双绛强忍着鄙夷,点了点头。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她感觉自己肩头的重石终于卸下,整个人失掉力气,顺着墙边慢慢滑到地上。等她回过神来,泪水已经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一直流到脖颈,从温热到冰凉。
“林双绛,你没事吧?怎么倒在这里了?”
林主任从隔壁办公室出来,看见林双绛瘫倒在楼梯口,一个箭步上来抱起她。
“你振作一点,我送你去医务室。”
想说自己没事,可是她发现现在的她竟然真的像瘫痪了一般,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校医给她检查了一下,告诉林主任她没什么事,可能是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林主任在她边上守着,等到她终于恢复正常,关心地问道:“好些了吗?”
林双绛看着他,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你心里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上一辈子,世界骤然倾倒的情景在面前重现,她看着自己的手,像是陷入了内心封闭的世界一样,嘴里一直重复着:“大家都会没事的,林主任、黄老师都会好好活着,大家都会没事的。”
毕竟活到这个岁数,林主任担心她被东西魇着,于是按着她的人中猛掐,然后又去揉女孩的虎口。被疼痛刺激,林双绛总算是有了意识,眼睛渐渐聚焦。林主任被她看得心慌,又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林双绛慢慢开了口,“我梦到……发生了地震,老师同学们都逃不出来,到处都是惨叫。”
林主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都是梦,都是梦,不要想了。”
林双绛渐渐止住了哭泣,但是她绝望的神情和那让人心惊的眼神却在林主任的心中挥之不去。
原本他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有一晚上做梦梦到地震的场景,那种绝望和无助深深撅住了他的心。
整个龙泉镇塌陷了一半,他和学生困在校舍里动弹不得。
因为之前的暴雨,附近发生了好几起泥石流和山体滑坡,龙泉镇又地处偏远,外面的救援一时半会儿进不来。原本生机勃勃的小镇一夜之间仿佛一座死亡之城,遍地哀嚎,随处可见悲伤人们一遍遍叫着自己家人的名字。
他被吓得从梦中惊醒。
冷汗直冒,林双绛的那些话在他的心间久久萦绕。老一辈不总说孩子的眼睛最纯洁,能看到许多大人看不到的事吗?也许林双绛真的看到了未来也说不定。
毕竟梦中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真实。
没过多久,在他的极力要求之下,学校请来当地的消防官兵,在全校范围内组织了一次抗震防灾演习。就如何有序撤退和地震来不及逃跑,该如何寻找遮蔽物等问题办了一个讲座。
效果很好,龙泉中学和镇里其他几所学校也都纷纷效仿。
冥冥中,林双绛感觉林主任应该知道了什么。虽然她已经知道校长会在当天举办文艺演出,但是这次演习也是十分必要的,毕竟如果时间发生了偏移,那大家还是可以提高存活几率,尽量避免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