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不仅是孟梦来纠缠林双绛,夏子豪逮着空档也追问她关于靳寒的事。
林双绛全部都无可奉告。
她坚决的态度,反而引起了两人的兴趣,一时间一班的教室出现一个奇特的现象:又黑又矮的插班生后面追着两只跟屁虫,不管是接水也好,还是上厕所也好,把林双绛全方位看死了。
“夏!子!豪!你是个男生,有点出息好不好!”
“孟梦,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两人充耳不闻,过了有一段时间,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
林双绛经过精致的分析,认为他们得了一种病——外貌协会综合症,晚期。
林友良这些天跟着孙芳一起出去,两人双进双出,脸上没了往日的颓靡,说话声音大了,做事也更加勤快起来。林双绛悄悄问孙芳他适不适应,孙芳笑着说,第一天出去头都不敢抬起来,还是门卫的大爷鼓励他只要是凭本事吃饭,没人瞧不起,他才没那么拘束。
“你爸爸这些天跟着我在外面够累的,除了收废品,有时候从客运站那边过,还有人喊着帮忙拉货。我让他别接了,他还跟我闹,说有钱送上门还不干。”
孙芳讲这些,虽然是埋怨的语气,但脸上却带着微笑。
林双绛听了,也安心。
“那爷爷奶奶他们知道吗?”
“你爹跟他们说了。”
摸了摸林双绛的头,笑她是个操心的命,事实证明林双绛这心还真没白操。夫妻二人手头宽裕了,回家也会带点菜。偶尔买上一斤猪肉或半只鸡,刘桂芬眼睛都笑弯了,对着孙芳也客气了一点,虽然对林双绛还是那么糟糕,但女孩表示无所谓。
林老头喜欢吃鱼,但却不爱草鱼,喜欢鲈鱼和鲶鱼这样刺少肉嫩的。
林友良今天多挣了一点,便和孙芳商量,给老人买条鱼回去。鲈鱼小,价格高,鲶鱼稍微便宜一点,但是个头大,买一条比鲈鱼还贵。孙芳咬咬牙,夫妻两弄了条五斤多的回去,花了将近五十块钱。
杀剐之后拎回家,菜刀敦敦响动,斩成鱼块,一半炸了放好留着明后天吃,一半用来煮清汤鱼锅。
姐弟两人在客厅里闻得口水直流,听着水烧开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们的独子也跟着咕噜咕噜,把孙芳和林友良都逗笑了。在龙泉镇他们也吃鱼,但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
林双绛不得不承认,刘桂芬除了重男轻女对她太坏之外,做菜真是一把好手。
林老头也和姐弟两坐在一起,手里翻着报纸,但林双绛注意到他鼻翼动得频繁,显然也是馋了。
清汤鱼锅刚端上桌子,一家人早就坐好,面前摆着各自的碗筷。
清亮的汤色,一点不浑浊。香菜洗干净,整把丢到汤里,不需要煮,热汤一泡就散出香味来。
鱼好吃,这配角香菜可一点不逊色。
刘桂芬又端上一个蘸水,用的是胡辣椒和生姜,十分开胃。
不等大人说开动,林双鹿头一个把筷子伸到锅里,捞起一块嫩白的鱼肉在蘸水里一过,直接放到嘴里,也不管会不会烫到。
其他人也纷纷开动。
这鲶鱼个头很足,一家人吃得尽兴,林老头还从房里拿出半瓶白酒,招呼着林友良一起喝。
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还坐在一起聊了会儿。
林老头嘱咐林友良打工只是一时之计,工厂的工作才是正事,让他可不要因为这一点点赚头就歪了心思。林友良点点头,表示他分得清轻重。不过有收入总比没收入好,林老头也没再多说,许是喝多了,早早便爬到床上休息去了
其实林友良之前和孙芳说他会和老人交代,这交代倒是交代了,说的却是和孙芳一起做事,并没有明说他们是去收废品。
安静的日子没过多久,林老头终于发现了。
是门卫大爷说漏的嘴。
林老头一如往日从公园回来,进小区碰到有社区员工过来张贴海报,让大家爱护公共卫生。
一个小区的站在布告栏前,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门卫大爷忽然想起他家儿子儿媳的三轮车,便当着众人提醒他家要注意一点。这一说,所有人都知道最近小区里新来的收废品的夫妇,原来就是老林的儿子和媳妇。
本来是一个厂,大家对彼此都很熟悉,有人就问他,你儿子不是在水泥厂上班吗?怎么收起破烂来了?
林老头面上抹不开,急忙走了。
回家之后却大发雷霆,孙芳了林友良没回来,就拿着刘桂芬问她知不知道林友良他们做的事。
刘桂芬哪里知道?
但依旧逃不过,被林老头狠狠骂了一顿。
等林双绛和林双鹿回来,家里正是硝烟弥漫,以为爷爷奶奶吵架了,便乖觉地带着林双鹿跑到房间里不出来。
到了晚上,林友良开门叫人,劈头盖脸就是一个茶杯砸过来。
“你个没脸没皮的!”
“爸,怎么了?”
林友良将茶杯捡起,拿废纸包好。
刘桂芬拉着林友良的手左看右看,上面有机油、污垢,仔细一闻,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心里知道林老头说他去捡破烂,只怕是真的。想着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孩子跟个乞丐一样去捡破烂,她不由得难受,更多的是埋怨孙芳。
“你自己干的好事,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林老头站起来,走来走去。
“现在一个院子的人都知道你去捡垃圾了,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做人?你个不孝子,当初花了那么多工夫送你上高中,就为了去捡垃圾?你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丢进了。”
“爸,你别说的这么难听,什么捡垃圾啊,我和阿芳是去回收废品,要给人钱的!”
“还嘴硬!”
林老头猛地抬起头来,呵斥。
“不能再做下去了,听到没有?明天找个时间,把三轮车给我处理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爸!怎么就叫丢人现眼!”
这些天和孙芳在外,接触的人多了,看的多了,林友良心思也活络起来,看待事物的角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只要是凭自己的劳动吃饭,没什么丢人的,那些外面讨生活的,谁都不容易,但是谁的腰杆都能挺直!
“你老子的话你也不听?”
“这不是听不听,这事本来就不丢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会这么反对。”
当初他没有明说,虽然是因为害怕老人阻挠,但其实他心中觉得只要自己干得好,挣得到钱,两人知道了也会体谅,没想到他父亲的反应会这么大。
孙芳听他们三人争吵,知道林友良原来没和他们说实话。
爷俩谁也不让,林老头气得又摔杯子,砸到林友良的脚背。
刘桂芬拍了一下大腿,又气又恼。
揪着孙芳的手把她拽出来,“让你带坏我儿子!你个泥腿子只知道干些乱七八杂的事——”
林友良将孙芳扯回来,不许刘桂芬动她。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儿啊……”刘桂芬坐到地上,哭天抢地。
砰砰砰!
有人在砸门,不等人开门直接叫骂道:“再吵吵,我报警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真是人穷是非多,让不让人睡觉啦!”
林双绛和林双鹿躲在门里,外面闹得鸡飞狗跳。
林双绛还好,毕竟这种阵仗比起当初和何应诺干架,还是很平和的。但林双鹿就不一样了,他精神状态明显不好,虽然经常被教训,但是他很少见到父母吵架,更别提父母爷奶这种跨代乱斗。
“好好,你翅膀硬了,现在敢和自己老子叫板了。要捡破烂也可以,你带着你老婆孩子从我老林家滚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么个儿子!”
刘桂芬吓住,也不哭了,赶紧起来拉住自家老头。
“老林啊,你在说啥,那可是咱们的孩子啊!”
“爸!”
林友良红了眼。
孙芳也吓住了,没想到一向不管闲事的公公,竟然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
受不了老伴哭哭啼啼,林老头独自进了房间,再没出来。刘桂芬劝林友良去给他爹认错,林友良半天之后摇了摇头。孙芳也劝他先低头,但是林友良谁的话都不听,一个人跑到楼底下抽烟去了。
剩下孙芳和刘桂芬干瞪眼,在刘桂芬翻来覆去地拿着几句话挤兑之后,孙芳干脆洗脸回了房间,和两个孩子提早休息了。
夜深了,林双绛被弄醒。
睁眼一看,林双鹿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翻到她这边来了。一只脚搭在她的肚子上,弄的她气都喘不过来。
这死小子!
林双绛爬起来,把男孩搬回去,想了想,必须得整整他。
跑到客厅里,她在林双鹿的鞋子里掏出两只堪称生化武器的臭袜子,丢到他的枕头边。
祝你做个好梦,弟弟。
林双绛嘿嘿一笑,心情不错。
突然,窗子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清晰。林双绛走过去,往窗外一看,有个人影子在下面。
这都几点了?
林双绛看看墙上的钟,凌晨两点,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小偷?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林双绛站在窗台边,想知道对方究竟在干什么。
渐渐的,林双绛觉得那身影有些熟悉,等他站到光亮下,林双绛这才看清下面的那人正是她的爷爷林常青。
他在那里干什么?
老人挽着腰,似乎在和什么较劲。不行,隔得太远了,林双绛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穿着鞋子,她下楼去。这一看,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林老头拿着个胳膊长的手钳在剪她家的三轮车锁。
看地上的铁屑,他应该快要成功了。
林双绛哭笑不得,这就算怎么回事,自家人偷自家人,那还能算偷吗?
跑上楼去,她摇醒了睡在沙发上的林友良,让他下去看看。
“爸,我爷爷在撬我们家三轮车!”
林友良一个挺身坐起来,跑到床边一看,还真有人在下面撬锁。
为了不占用院子里的场地,也为了看车,每天回家之后,林友良都会将车停在楼后面。
来不及穿鞋,林友良披着衣服就下楼去,没过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吵闹声,林友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后直接说要报警。然而最搞笑的是,有人听见吵闹,真的报警了,没多久片警就骑着单车赶到了。
“小偷在哪!”
老远听见警察叔叔激动地叫声。
林双绛心想事情闹大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楼下的林友良和林常青俱是一愣,看着气喘吁吁的警察同志,不知该怎么说。
孙芳、刘桂芬也被闹起来。
就看见林双绛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嘿嘿地笑着。
夜里这么一看,真是吓死人,想也不想,刘桂芬上来就给了林双绛一巴掌。
“这丫头不会中邪了吧?”
刘桂芬按着她脑袋,扯来扯去。
孙芳竟然也拍着林双绛的脸,担心地说:“这孩子之前就走失过一段时间,自己也说不清去哪了,别又是精怪来缠着吧……”
“精怪?”
刘桂芬吓得松开手。
“之前发烧就说胡话,说要报仇,原本以为好些了。”
联想起林双绛之前的种种怪异举止,说不担心是假的,孙芳小时候就老听村里人说山上的精怪会下来迷孩子。
林双绛翻了个白眼,指了指窗外。
刘桂芬和孙芳顺着她的手一看,只见林友良和林老头在下面站着,旁边还有警察。
“发生什么事了?”
林双绛又是一个白眼,“我哪里知道?你去问他们。”
“那你刚才笑啥?”
林双绛转头对着刘桂芬漏出牙齿,嬉笑道:“想笑。”
老人偏开头,似乎点害怕林双绛。
怪不得这孩子这么忤逆,连自己的长辈都敢打,或许是精怪附身……越想越害怕,刘桂芬拉着孙芳下楼去,她现在可不敢一个人下楼梯。回到卧室,林双鹿依旧睡着,只不过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林双绛笑了笑,看着他枕头上的臭袜子,不知道此时他在做怎么样的梦呢?
第二天起来,除了林双鹿,所有人的脸上都有黑眼圈。
林友良好不容易证明三轮车是自己的,然后又说是和父亲吵架,这才把警察劝走。这一夜的闹腾让林家着实在院子里闹了笑话,不少人第二天都笑着问他们昨天怎么回事。
林老头气得病了,接连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起来之后,严令禁止再给他们一家开伙食,放话说:“要自食其力就彻底一点,不要吃他们两口的任何东西。”
林友良竟然同意了。
这可让林双绛大为难过,毕竟刘桂芬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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