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说起来上一次这样彻夜难眠,还是在和小王叔叔见最后一面的时候。人群里,他穿着黑色的西服,脸上尽是自责和痛苦。她想去解释,想做些什么,可是腿却迈不出去。
她知道被辜负的感觉。
所以当自己成为辜负别人的那一个,才更加无法原谅自己。
不想再犹疑不决,不想再瞻前顾后。
既然重来一次,想做的事就去尽全力去做,管别人是赞美还是唾弃,都和她没有关系。
昏昏沉沉,也不知折腾到夜里几点才睡去。林双绛早上起来,一看时间,差点吓得跳起来。套上衣服,她急急忙忙从房间出来,中途踩到了林双鹿,也不管他嗷嗷直叫,直接背上书包,向学校狂奔而去。
还好路上没什么人,她跑到学校,离考试还有十分钟。
将书包放到讲台上,她冲到厕所解决完后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直到试卷发下来,她才渐渐喘匀了气。
呼。
女孩深呼出一口气,将试卷大体扫了一遍。
那天和陆老师探讨完问题之后,老师提醒她要做大量的试题来提升速度和反应能力,她本还奇怪,现在拿到试卷她立马明白了。这数学试卷上的题目比学校考试的计算量多了一倍。
大题里,问题一环套一环,一个大题稍不注意,算错一步满盘皆输。
将试题浏览一遍,她伸手去拿笔。
糟糕!
出来的时候太急忘记带笔袋了!
林双绛一瞬有种要崩溃的感觉,下一秒女孩便镇静下来,举手示意老师。
“我没带笔。”
她一说话,本来就安静的考场更是静得吓人。
老师也被她的话震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给林双绛送来了笔和铅笔擦。
耳旁已经是刷刷的写字声,她还没有动笔。女孩在等待的时候,眼睛一刻不停地扫着题目,等老师将笔送到她手中,下一秒,她就开始在填空题上开始写答案。
监考老师吓了一跳。
这孩子已经自暴自弃了吗?
仔细一看,并不!她的嘴巴在飞快地抖动着,林双绛在心算,这些天做过的试卷在大脑中被调动起来,很多题目都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跟夏子豪说的背答案并不是开玩笑,很多题目她确实已经把“答案”背了下来。
填空题做完,选择题。
这是她拿手的选项,高中应试的考试技巧这些天被回忆起来。
比起填空题这种1或者0的题目,选择题的技巧更多,读完题目之后,她先看答案,将能带进去的答案带进去验证,四选一,怎么也有25的概率蒙中。女孩的手偶尔停下,比起旁边一直在计算的学生,她动笔的次数可以说是非常少了。
但是她的答题速度却一点不慢。
很快,在大家还在试卷第一面疯狂计算时,她已经来到了第二面。
试卷翻篇的声音,让周围的人有一瞬的慌乱。
这么快?
林双绛看着应用题,先将需要用到的公式列出来,确认无误之后便开始作答。
这里必须要小心,万一算错,就满盘皆输。
写完一题,她会先大概检查一下,然后再写下一题。如此,等到铃声响起,她竟然把最后一道题也写完了。甚至还剩下五分钟时间去看前面的答案有没有明显的错误。
监考老师收卷收到她的时候,多看了两眼。
草稿纸只用了一半,但是试卷竟然全部写完了。
记得,这个学生进来还没带笔,这是哪个班的?如果说有这么厉害的学生,全校老师都应该知道才对。将试卷收走,连草稿纸也不放过。林双绛坐在位置上,活动了下右手。
对了,她的笔还没还给老师。
将书包收好,林双绛追出来,将笔送还给借她的监考老师。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五年级一班。”
“五年级……”
监考老师若有所思,抱着试卷走了。林双绛回到教室,竟然还有大半的学生没走,大家都聚在一起对答案,交流考试之后的感受。
“我都没写完哎。”
“你还说,我差不多大题全空着,前面花了太多时间了。”
“说到底这个考试一点都不公平,4年级到6年级的分在一个考场,这不明摆着是陪衬吗?”
“你们话也不能这么说,六年级的虽然厉害,但是五年级那群人也很牛啊。”
“就是,每年都能挤入前三,我也是服了这些学霸,他们脑子都是怎么长的。”
“哈哈哈,反正不是像你这么长的。”
林双绛听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感兴趣的,更不想和大家对答案,于是便背着书包打算走了。
“你等等。”
被人叫住,转身一看,是四个不认识的人。
“叫我?”
“对,就是你。”
“哦,有事吗?”
“刚才我看到你的试卷都写满了,你不和我们对答案吗?”
林双绛抽了抽嘴角,“谢谢,但是考试已经结束了,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其中一个抓住了她的手,林双绛瞪着他。
男生被看得发毛,松开了手,“哪有这样凶的女生……”
“对不起,就是有我这样的女生。”
女孩走出门外,毫不关心里面的人怎么说她。不过,说起来靳寒好像也说过她不像女生来着……到底她哪里不像个女生呐!从学校出来,在校门口买了两角钱的搅搅糖,一边吃一边回家去。
早上八点出来考试,十点过回到家。
家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林双鹿还在睡懒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都出去了。女孩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攻克完一项任务总感觉自己闲得有点不真实。翻出语文课本来,女孩埋头抄了一会,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
这些天疯狂地刷题,她的大脑已经适应了那种节奏,一旦停下来,要么完全罢工,要么就是超高速运转。
抄个词组,她脑海都是数学题。
要疯。
女孩放下笔,将陆老师给的剩下的数学试卷又都写了,在沙发上慢慢睡着了。
到了中午,林双鹿从房间出来,就看到林双绛仿佛一具尸体一般横在沙发上,桌上放着十几张试卷,还全都写完了。男孩抓抓头,又挠挠背,想不通,一小五年级的作业为啥多得这么吓人。
还好当初没有考上。
睡醒之后吃过中饭,感觉精神大好。林双绛在家对着那堆语文课本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出去透透气比较好。云通市北面有一座山,比较平缓,经常有人在那边休闲娱乐。现在应该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得带点吃的出发。
问了林双鹿,男孩摇摇头,表示好不容易休息不想出去爬山。
林双绛将张奶奶绣给她的包腾出来,装了水和几个大饼,开始出发。
从云通市里过去,走路就要半个小时。
女孩一边欣赏风景,一边走,虽然没有人陪伴,但是也不感觉孤单。
很久没这么长时间的运动了,走到山脚她流了很多汗。看着漫山遍野的松树和枫树,女孩掏出水喝了坐在路边休息,打算过一会儿再上山。周末,这边虽然尚未开发,来爬山的人的却并不少。
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挥舞着双臂。
呼吸着新鲜空气,林双绛舒展了手脚,起身打算上山。
这山上并没有固定的道路,只能沿着人走过的痕迹往上前进,走到什么地方,完全是未知的。她以前来的时候这山上已经修好了楼梯,从来没走过野路,看着交错的小道,一时犯了难。
不管了,走到哪算哪吧。
开始走的时候,偶尔还能见到人,越走到后面,树木越是茂密,能走的路也越来越少。
女孩站在一棵大松树下,无奈地站着看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往下走。
渐渐,前面开阔了起来。
可以看到有一小块地被清理出来,空中隐隐传来烧烤的味道。
心中好奇,脚步快了起来,难道有人在这山上烧烤?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在地上,林双绛眼皮直跳,总觉得有点眼熟。
“谁?”
大的男孩转过身来,警惕地看向身后,在见到林双绛的那一秒露出16颗白得吓人的牙齿,哈哈笑道:“原来是你!”
“冤家路窄。”
林双绛嘀咕,这面前的两人和她认识,大的叫李晶,小的叫小陀螺,在云通市摆摊的时候还打劫过她。
“你怎么跑到我们的地盘来了?”
男孩放下戒备,继续专注眼前的火堆。
林双绛走上前去,一看,那上面烤的是茄子,外表已经焦掉一半。
“要知道你们在这,我才不会来……”
女孩盘腿坐在,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李晶拿树枝往火堆里刨了一会儿,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土豆,让后用树枝滚到林双绛面前。
“今天算你有口福。”
小陀螺在旁边嘿嘿地笑,脸上还有黑色的灰,看着又邋遢又可怜。
这两个人怎么跟野孩子一样。
林双绛摇摇头,将土豆掰开,香气顿时就冒了出来。她拿手捏着,一边呼气一边吃起来。
“你们两个经常来这里吗?”
小陀螺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茄子,道:“天气好的时候过来。”
“嗯。”
茄子烤好了,李晶麻利地掏出小刀划一个口,小陀螺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辣椒粉抖进去。
“吃呗。”
男孩撇下两根树枝,将外面的皮剥了,对着磨了两下,递给林双绛。
接过简易筷子,她夹了点吃,味道还真不错。看她吃得开心,李晶笑了一下,也拿刀吃起来。
“你最近怎么都没到云通市来,害我都收不到保护费。”
“……”
“我家那边地震了,你保护费能不能少收一点。”
林双绛打算过一段时间,继续去摆摊,这些天吃吃喝喝,她之前赚的钱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李晶皱着眉,想了一下,“好吧。”
吃完东西,林双绛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打算原路返回。
“等等,你东西吃了,还没给钱呢!”
小陀螺站起来,朝着她喊道。
女孩抽抽嘴角,“没钱。”
小陀螺皱着眉,小脸纠结成一团。
李晶看着林双绛,把女孩看得头疼。
“我只带了几个饼……”
“饼也行。”
“……”
把背包里的饼拿出来,小陀螺毫不嫌弃地接过去。林双绛忽然问道:“你们的父母呢?”
李晶不说话,小陀螺歪着头,“谁知道在哪呢。”
和他们道别,林双绛回去的路上心情有点沉重。这两个孩子就跟野孩子一样,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生活的。抓一点吃一点,有了上顿没下顿,连她的饼都要抢。
性格也乖张,上一面还笑着,下一秒就要让她给钱。
回去已经错过了晚饭,刘桂芬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着林双绛进门只是抬了抬眼皮。
孙芳见她回来了,身上还脏兮兮的,就嘱咐她先去洗把脸,再出来吃饭。
“惯的脾气,野在外面不归家。”
刘桂芬吐了瓜子,大声说道。
林双绛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进了厕所抹了把脸出来,孙芳煮了碗鸡蛋面。
端到桌上吃,刘桂芬忽然叫到:“哪来的鸡蛋?”
孙芳有些局促地站出来,对这刘桂芬说道:“妈,我们的用完了,明天买了还给你,行不?”
“你怎么能吃我的东西?”
刘桂芬提高嗓音,“问都不问,家里让你们住下算好了,现在还敢拿东西,平日我不在家你们不知道偷偷用了多少!”
话是越讲越难听,孙芳脸都涨红了,“就这一个,真的没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看看你女儿这品行,也不知道像谁。”
“妈……”
孙芳无奈。
林双绛本来已经坐下,现在又站起来,将碗里的荷包蛋夹起冲着刘桂芬就扔了过去。
“你的鸡蛋,我还怕吃了中毒呢。”
躲闪不及,鸡蛋刚好砸到她脸上。
“你……你……你……”
连着说了三个你,刘桂芬也没能说出话来。
“你什么你,鸡蛋我换给你了,老太婆,再啰嗦我喂你吃下去!”
“大双!”
孙芳呵斥道,林双绛偏过头,站了一会儿回到座位上,对着清汤寡水的面吸了起来。
刘桂芬拍着胸脯,却不敢再对林双绛说什么,只是揪着孙芳,让她好好管教自己养的女儿。
女孩又瞪了她一眼,奶奶刘桂芬才住了嘴。
对付这种人,说什么都无用,她才不管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