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眼睛,像是一潭死水,一点生机也无。
就连林双绛一直羡慕的两条麻花辫也被拆散了,梳成最常见的马尾。
“班长,你在扫地啊?”
这样的李二花,她很不适应,踌蹴着,再见后的第一句话也问得相当尴尬。
“嗯。”
李二花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接着扫地。
林双绛在她背后站着,很不是滋味。刚才她明明最先问的就是这个班级的人,为什么那人说没印象?
她……被欺负了吗?
“班长,我们周末要去野炊,你来吗?”
“我已经不是班长了。”
她头都没抬,平静地说道。
林双绛有些低落,看了看现在沉默寡言的女孩,走出了教室。
李二花抬起头,将扫把放在一旁,她的表情出卖了她。其实她只是不愿去面对,不想再想起。她来到云通市以后,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林双绛来找她,她真的很开心。
若不是看到她来了,她也不会一直在教室里扫地。
明明早就扫好了。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将扫把放回原处,她独自一人坐在板凳上,发呆。
已经走到一楼了,林双绛又折返回去。
不可以,不可以放她一个人在那里。
如果不是她妄图想拯救所有人的性命,让一切都按照它本来的方式运行,那么李二愣就不会死,李二花也就不用背负她这个年龄所不该承受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二花看着眼前的女孩,咬牙。
林双绛笑了一下,“你还没回复我去不去呢。”
李二花低下了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周日早上九点,我们在云通公园集合。”
说完,也不看对方是否愿意,女孩便走了。
邀请王珊珊异常顺利,林双绛把事情说了,女孩就跳了起来,脸上还有点红,似乎很期待这样的活动。林双绛本意是想带她出去玩,但考虑到她目前还小,便让她征求家人的同意。
王珊珊答应了。
这样一来,参加人数便确定好了。
将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这天放学后,林双绛叫上陈程陈昊两兄弟,去批发市场采购东西。
林双绛穿着一件有些发黄的衬衣等在路口。
不一会儿,陈家兄弟也到了。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陈昊反戴着帽子,步子迈得很大。陈程跟在后面,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开心。见了林双绛,陈昊老远便笑道:“你那是什么打扮,好土!”
林双绛抽了抽嘴角,看看自己不合体的衬衣,再看看陈昊一副街头的装扮。
“看你那德性,估计待会儿会被打,离我远一点。”
“我这叫潮流,你懂不懂?”
“你这叫非主流。”
“林双绛,有本事你给我站着,等等……”
陈程拉住陈昊的衣服,“你不要去弄她了,再说是你先嘲讽人家的。”
哼,陈昊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哥哥。
“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
林双绛已经穿过马路,见两人还在原地,于是大声叫他们过来。
路人纷纷侧目。
原本林双绛一个人来就够了,但是考虑到家里没有冰箱,她也不想和刘桂芬说这件事,于是便带着两兄弟过来,但谁知道这两人动作这么慢,磨磨蹭蹭,一点不像男孩子。
“你们可别这样磨蹭了,我还有好多作业要做呢。“
陈昊要去揪林双绛的头发,被陈程拦了下来。
一次性杯子、卫生筷。林双绛先把这两样东西买好,交给双胞胎提着。
还有饮料、打火机,到时候生火要用。
林双绛进去之后挨着看过来,要买的东西货比三家,很多时候,还会伸手去摸摸,动作神态很老练。女孩一丝不苟的样子,让陈昊也住了嘴。
总感觉她像个大人一样,不能打扰她。
“老板,这个东西我们多买一点,你能便宜些吗?”
“小姑娘,这个价已经是批发价了,不能再少。”
“那送我们一个东西吧。”
说着她拿起一块塑料布,老板看看她买的东西确实多,然后点点头。
“林双绛,你要这个做什么?这么一大块我们怎么拿,你自己不干活不知道我们多累啊!”
头上飞过一排乌鸦,将东西丢到陈昊拎着的口袋里,接着向前走。
陈昊见她不搭理自己,也就不再说话。
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林双绛让他们先回去,她自己一个人去买菜,又问了双胞胎的家庭住址,她说买好了菜就会提过去。陈程说跟她一起去,林双绛拒绝了。
拿着这些东西进菜市场,很容易被弄坏。
再说东西重,她也不忍让他们再去提菜。
陈程将他家的地址给林双绛说了两遍,看她准确无误地记下,这才和陈昊离开。林双绛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这会儿去菜市场,许多摊位都不营业,看来她得过会儿再去。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她掏钱买了根雪糕,坐在街边,看人来人往。
明天那么多人一起上山,真的没有问题吗?要是被学校发现怎么办,云通市的小学不比龙泉镇,体育课都砍光了,更别说户外活动。明明还是群天性未泯的孩子,下课之后却不会蜂拥到操场玩耍。
学校的顾虑很多,就怕学生出事。
想着这些事情,连她最爱的雪糕化了都没注意。
一滴滴落在地上,看着怪可惜的。
林双绛叹了一口气。
街道那么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她转头去看。
两个十来岁的孩子骑着油摩托,从远处的非机动车道逆行驶来,速度很快,旁边的车都躲闪不及。一时间,一条路上,行人、单车、摩托,乱糟糟挤成一团。人行道上,摆临摊的老人慌乱地拿起东西,行动迟缓,不知往何处躲。
他的眼睛有些浑浊,眯着,似乎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一辆失控的自行车向着老人撞过去,林双绛想也不想,丢掉雪糕,一个箭步上前挡住。
哐当,自行车倒下。
车轱辘还在转,骑车的人被压住了腿,尖叫了一声。旁人有心相助,但又害怕被波及。
一时之间,无人上前。
作为罪魁祸首的摩托车还在横冲直撞,车上的少年见有人倒下,竟大声笑了起来,那笑里的恣意让人心寒。林双绛咬牙,她的手臂刚才挡自行车的时候被撞到,隐隐作疼,乍看一眼,似肿了起来。
老人无助地扶着林双绛的肩膀,他的手在颤抖。
这些无法无天的小子。
她怒火上来,也顾不得后果如何。飞奔着上前,一脚将仍在行驶的摩托车踹翻在地,滋滋滋,是铁皮刮地的声音,被踹翻之后,车又甩出去好远。两个少年被吓得哇哇大叫,林双绛冷眼看着。
旁人只见到一团黑影掠过,作恶的摩托车便倒下。等状况得到控制,发现路边只有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死死盯着远处。
两个男孩呻吟着站起来,其中一个染着黄色的头发,戴着耳钉,比林双绛几乎高出一半。
街道的那边,他死死盯着她。
林双绛也不躲闪,回瞪过去。
因为气愤,她竖起了中指。对方惊讶地看着她,脸也变得扭曲。
就在男生踢开摩托车,打算过来时,林双绛认出了对方是谁。
云通市有名的纨绔子弟,通达地产老板的儿子许弋繁。凡是在云通市上学的小孩都会听过这样一个人,家里非常有钱,在学生里号召力一流,特点是那头任何学校都不会接受的黄头发和单侧耳钉。
在林双绛的记忆里,他是一个特别记仇的人。
曾扬言,所有得罪他的人,都在云通市混不下去。他也确实坐到了。
糟糕。
不等他说话,林双绛转身就跑。
趁他现在还记不住自己,赶紧跑路吧林双绛,这个人你惹不起。
“敢跑?!”
许弋繁冷笑,也不管自己身上受了伤,丢下同伴,朝林双绛追了过去。
女孩回头一看,发现许弋繁竟然追了上来,而且还越来越近,吓得心都快蹦出来。是了,他现在应该在读初三,比她的腿长出那么一大截,怎么会追不上她这么个小学生呢?
“大哥,我错了,你就放过我吧!”
“小兔崽子,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因为只是短暂地一瞥,许弋繁把林双绛误认为是个男孩。
她心中一喜,原本都已经做好学生生涯活在他可怕的阴影之下,看来现在只要逃脱,他肯定就找不到她了!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拿出吃奶的力气,林双绛拼了,为了以后安定幸福的生活,她一定不能被抓到。
“妈的!”
许弋繁吐了一口唾沫,里面有血。
看着那么瘦小的一个男孩,竟然能把他的车给踹翻,现在跑得还比自己快。
真是活久见。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让老子逮着,否则看我收拾你。
呼——
林双绛躲在一条巷子里,长出了一口气。今天真是要命,早知道就乖乖去菜市场等着,也就不会遇到这个煞神。有的人你就是不得不怕,同样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靳寒那种高傲的男生根本不屑于拉下身段和她计较,但许弋繁这种小心眼的,可就得绕着走,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以前听何应诺提起,他连自己父母都敢动手,做事也不会考虑后果。
还好,她跑掉了。
在巷子里待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追上来。
林双绛小心翼翼出来,从小路绕着来到农贸市场。
至少可以肯定,许弋繁不会来这种地方,林双绛安心逛了起来。
肉是大头,除了猪肉、牛肉,她又买了鸡翅鸡腿。买完之后采用剩下的钱去采购蔬菜。茄子、玉米、土豆,西葫芦,买了一大堆,然后又跑到包子店买了几十个小馒头。大包小包提着,她的手勒得厉害。
在冷柜那边,老板问她是不是要做烧烤,林双绛点点头。
给她介绍现成的烧烤肉,被她拒绝了,老板黑着脸,说她这个小孩不懂事,为她好,还不买账。
笑了一下,林双绛不置可否。
这些新鲜肉虽然没有调味,但至少健康,那些冷冻的肉类谁知道是什么动物,又存放了多长时间?
当她是小孩子就想忽悠,以为激她几句,就会乖乖就范,可惜对方想错了。
看老板挫败的眼神,女孩心里偷笑。
二十来个人凑的钱,很快只剩下十几块。好在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最后一点钱她去佐料店买了辣椒孜然一类的调味品。一个多小时走下来,天已经黑掉。走出农贸市场,她按照陈程说的地址走去。
他家就在学校后面,路不远,就是坡难爬。
刚才和许弋繁一番跑动,力气已经被耗尽,现在再来爬坡她感觉自己要残废。
苦苦挣扎,前面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陈程?你怎么来了?”
林双绛诧异道。
“我见你这么久都没过来,以为你迷路了。”
“迷路倒是没有,只是我拿不动了……腿软。”
男孩有些不解,不应该是手软吗?
将东西接过大半,陈程带她来到自己的家。陈程家在六楼,刚到,林双绛就看到陈昊趴在窗子上,朝着他们挥手。
“慢死了。”
把东西放到厨房,陈昊朝着林双绛抱怨。
“我也是不得已啊。”
天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她也不想的。
“昊昊,你同学来了?”
陈昊的妈妈从厨房出来,一边在围腰上擦手一边看向林双绛。
“不是说是个女同学吗?”
“妈——”
陈程叫到。
陈昊捂着嘴在边上笑得不能自已。
“阿姨好,我是他们的同学林双绛。”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原先胖的时候好歹看得出是个女孩子,现在瘦下来直接性别都模糊。虽然有点苦恼,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许弋繁把她认错了,她不仅不生气,还美滋滋。
将肉、蔬菜放到厨房里。
林双绛捞起袖子,开始洗手。
把肉放到菜板上,拿刀在瓷碗底部磨了几下,刷刷地切成了略有厚度的肉片。
“阿姨,你家有没有大一点的锅?”
她喊道。
“就在柜子底下,等等,哎,你怎么自己动手了?”
女人进来,诧异地看向林双绛。
女孩正举着刀,给鸡翅开刀口,旁边是一堆切好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