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滴答,窗外的雨下个不停。
老旧的木质窗子关着,但是拿狂风依旧毫无办法,被吹得叮当作响。时不时传来一声巨响,伏在小桌子上写作业的男孩便转过头去,查看情况。
屋内依旧风平浪静,但只要是人,都会在意那些响声的吧?
林双鹿把目光从窗子上收回来,落在他旁边的女孩身上。
她的确有好好听话,辅导他写作业,但是更多时候她就像是和时间有较劲一样,只要稍有空隙便投入到手中的试卷上,那些题目堆堆叠叠,所有的字他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他都不懂。
外面的世界风在咆哮,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咬着笔头,把老师布置的题做完,他踌躇着,半天才对林双绛说道:“姐,我写完了。”
等了一会,就在他以为对方没听到时,林双绛“嗯”了一声,把手中的试卷放下,拿过他的作业。为了避免错误,他不想让林双绛看不起他,男孩花了比平常多一半的时间来写作业,在学校考试他都没这么认真过。
林双绛沉默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把他做错的地方勾了出来。
“你自己再算一遍,还是不懂的就问我。”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因为林双绛又埋头道试卷里去了。
从回到家之后,除了起来上过厕所,他没见林双绛屁股离开过凳子。
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人那么热爱学习吗?
带着疑惑,他把她勾画出来的提升又算了一遍,铅笔在草稿纸上沙沙地写着,林双鹿忍不住去看林双绛,她前面的草稿纸几乎没怎么动,只有很少的几个数字,以他现在所学根本搞不懂她是如何做到的。
检查完之后,他把算错的更正,把不会的题目圈出来放到林双绛前面。
女孩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把书拿过去之后,飞快地扯过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给。”
她说。
几乎在他的注视下,林双绛立马就把答案交到了他手中。
叹了一口气,林双鹿觉得无比挫败。
草稿纸上不仅有计算过程,她还把题目也重新抄了一遍,用红笔在重点描述上标记,还没有仔细看计算,光是那些红笔标出来的地方就够他学的了。林双绛,把语文课上学到的技巧都用到数学上来了。
林双鹿看了她一眼。
每隔一段时间,陆老师就会询问她的复习进度,然后给她一份试卷作为检测。她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重点强化,把那些市数学竞赛容易出的题型反复强化。
今天,十张习题,紧赶慢赶总算做完了。
把试卷整理好,她起来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虽然还想做一下总结,但为了明天的学习,最美丽必须要睡觉了。
“姐,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见她起来,林双鹿问道。
“你说吧。”
虽然这几天心里憋屈得厉害,但她也没有和林双鹿见劲。
“……能不能借我十块钱?”
“我看起来像是有十块钱的人吗?”
刚来云通市的时候,大人手上没钱,早上都是在家里吃早饭,等孙芳和林友良手头宽裕了,每天早上给他们一人一块钱,但是在学校里随便买一点零食立马就花光。
林双鹿定定地看着她。
好吧,她确实有,别说十块钱,一百块都有。
但是,她有是她的事,没有谁规定她有就要借给林双鹿。
“你自己没钱吗?”
“用光了。”
“你要十块钱干嘛?”
“……”
见他不肯说,林双绛便懒得再问,也不打算把钱给他。
径直去了卫生间洗漱,林双鹿又不死心地问道:“姐,真的不借吗?”
女孩头也没回,算是给他的回应。
回了房间,她都快睡着了,林双鹿才从外面进来,她的心中有些异样。如果他是想要去买玩具,借不到钱应该也不会这么失落,这其中或许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着想着,她实在太困了,还没理清头绪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放学,她没有在平常的路口等待,而是跑到三小的学校里,她想看看林双鹿罐子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她问了三年级所在的教室走了过去。
教室里稀稀拉拉剩了大半的人,她问了,一个学生说林双鹿他们已经回去了。
他们?
林双绛有些疑惑,平时和林双鹿一起回家,也没见他有朋友或者同学跟着,一度,她还以为林双鹿在班上被孤立了,毕竟在一小她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和那人道谢,她若有所思出了校门,正想林双鹿去哪了,就看见他背着书包站在卖烤肠的摊位面前,熟练地从老板手里接过两根烤肠然后付钱。
林双绛无语,原来他借钱是为了吃这个啊,还一次买两根,这么奢侈。
她自己有钱,但是除了必要的时候奢侈一把,很多时候她还是比较节省的,能不用就不用。
林双鹿接过烤肠,咽了下口水,转身把东西给了他旁边的两人。
一高一矮,高的那个她有些眼熟。
杨雄!
那个高个男孩就是之前在龙泉小学欺负林双鹿的孩子,至于他身边的那个矮个子,好像叫吴琛来着,能记得那么清楚,还要多亏了那双吊三角眼,一看她就打心底里厌恶。
看着三人,她皱了眉。
杨雄和吴琛也转到三小了。
林双鹿,还在被他们欺负吗?
鉴于之前的经历,她很难不这么想,但是此刻林双鹿脸上真挚的笑让她无法上前去质问。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林双绛转过头去,是李二花。
“你怎么来了?”
李二花惊讶地问,在看到不远处的林双鹿后笑了笑,“来接你弟弟回家啊。”
“嗯。”
她心不在焉。
转过头去,却发现林双鹿和杨雄他们已经走远。算了,等回家再问他吧,这样想着,她也不去追。
“怎么了?”
李二花和她并排走着,林双绛闷闷不乐。
“班长,我想问你个事。”
“都说了,我已经不是班长了。”
李二花无奈,“你说吧,只要我知道。”
“我弟弟和杨雄他们,到底相处得怎么样?”
“还可以啊,一起从转学过来,他们三个就形影不离,只是……”
“只是什么?”
李二花皱眉,学校里关于他们这些转学过来的男生,有很多不好听的传言,真真假假,她也说不清。摇了摇头,李二花接着说道:“他们之前不是和你弟弟闹过矛盾吗?你在担心这个?”
“有点。”
“哎,不是我说啦,男孩子之间没那么多事,你不要把你弟弟保护过度了。”
林双绛哭笑不得,她看起来有那么呵护弟弟吗?
见她不以为然,李二花翻了个白眼。
“你之前为了你弟弟被打得跟个猪头一样,那症状我看着都佩服,学校里谁不知道惹了林双鹿就是惹了你,你难道连这点自觉都没有吗?”
“……”
这么一说,好像是。
林双绛大囧,都不好意思和李二花再说下去。
两人走到路上,要分开,李二花想了想说道:“我在学校里会帮你留意的,你不要太过在意。之前一起去吃烧烤的时候,你不是说在准备市里的数学竞赛吗?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就不要分心了。”
林双绛心里一暖,想说点什么,只见李二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的。”
她笑了,只要有李二花帮忙盯着,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解了心结,她又可以专注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
学校里,征文大赛的结果出来了。林双绛早上经过布告栏的时候,又看到了人山人海的围观大军,和数学竞赛每个班一个名额去角逐参加市竞赛的形式不同,他们的作文交出去之后,由年级上的老师一起来决定,那些可以被选去报到市里。
又是大红榜啊。
她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
虽然蛮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入选,但是一想到马老师在课堂上批评她是个广告达人的事,顿时就没了兴致,她那种自由奔放,某种意义上娱乐至死的作文,要是被选上了,她都要怀疑那些老师是不是三观有问题。
看了一眼激动的众人,她打算默默走开。
“喂,你自己难道都不去看看吗?”
“阿松……”
“我自己写的是什么,我太清楚了。”
她有些猥琐地摸了摸头。
阿松板着脸,古怪地看着她。
“你入选了。”
“……”
所以说她早就说个这个学校的人三观都有问题嘛,看来老师也不例外。
忍住想笑的冲动,她扒开人群挤了进去,自信满满地从第一位看起,眼睛都看酸了,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揉了揉,她有些怀疑阿松是不是看错了,或者干脆就是在耍她。
结果,在最后一名看到了她。
说最后一名也不对,她的名字和那些打印出来的不一样,是用笔在最后添上去的。
林双绛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不会是谁在恶作剧吧
这么写到底是几个意思?
一脸迷茫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她现在算是明白阿松刚才为什么会用那么奇怪的表情看她了。
因为她现在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阿松摇了摇头。
“我一个意思都没理解到。”
“我也是。”
林双绛抽了抽嘴角,“说起来,你小子倒是很厉害嘛,竟然在最前面的位置看到你了。”
“嘿嘿。”
他笑了两下。
“还有夏子豪,也在。”
林双绛又抽了抽嘴角,他们一班好像进了五个人,有两个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学渣,占了一大半。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天关了你一扇门,还会给你开一扇窗?
马老师来教室的时候,脸上的笑怎么崩也崩不住,兴奋地宣布了五年级一班是全校所有班级里入选人数最多的。
同学们也很捧场地鼓掌。
然后就是例行的一个巴掌一颗糖,让入选的同学不要骄傲,把文章好好修改送到市里去参加评比。
就在马老师滔滔不绝之际,最后一排,有人举起了手。
“林双绛,你有问题吗?”
“老师,那个……我到底算不算?”
马老师也愣住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林双绛只好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马老师皱眉,“我得到的通知上没有你,不会是你自己写上去的吧。”
林双绛:“……”
全班同学:“……”
女孩面不改色地坐回原位,打算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她现在可以肯定,有人在整她,要的就是她在全校同学面前丢脸。自己虚荣心作祟,把名字添到红榜上这样的八卦,很快就会在大家之间传开吧。
夏子豪张大了嘴。
还有这种操作?
林双绛恨自己没有看透敌人的招数,在陈程和陈昊都过来询问之后,她想了一会,抓起夏子豪的荧光记号笔,冲了出去。
“啊,林双绛你不要冲动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夏子豪痛心疾首。
阿松拍了下他的脑袋。
“你是猪吗?她拿只笔难道是要戳死自己吗?”
“……”
一口气冲到操场上,林双绛马不停蹄直奔红榜。保安室的叔叔正在喝茶水,看她气势汹汹地过来,就多瞅了两眼,在察觉到女孩拿着笔是要修改红榜之后,做了多年一小保安的叔叔表示不淡定了。这一浪更比一浪浪,他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当年那些小屁孩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现在,这个又瘦又小的丫头,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修改学校的文件。
当他是个喝茶的吗?
把水杯啪一声放在桌上,他走了出去。
然而林双绛已经眼疾手快地把最后面的名字涂掉,并且还画了一个简笔图案,而她人已经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就是在林双绛长大之后的年代,风靡一时的蘑菇头表情。
那歪曲、残念的脸,让保安气得跳脚,发誓非要把这个无法无天不把学校保安放在眼里的女学生揪出来。
林双绛此刻神清气爽,心情好到甚至去小卖部买了包瓜子带到教室里嗑。
夏子豪和阿松面面相觑,想问她去干什么了,但是又有些不敢问。
只能看着女孩嗑出一堆瓜子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