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检查下来没什么大毛病,估计就是气的,但也让林双绛更加生气。
他欺负林双鹿,只要不是很过分,该的。
但是他为了报复,这次做出这样的事,已经是下死手。
她心里十分不悦。
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踱步。
林双鹿还在哭,看样子这里就是他最委屈了。
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林双绛吼道,“再哭我揍死你。”
如此,他才没了声音,但依旧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看得人说不出来的烦躁。
等把孙芳送回家,林双绛独自一人出了门。把一个易拉罐当做泄愤的对象,这边踢到那边,等到云通公园的时候,可怜的易拉罐已经成了一堆铁皮。
她是来找李晶的。
但是转了一圈没见到。
进公园之后却遇到了一个熟人,但是她此刻不想见他。
云通公园是个旧式园林改造的,亭台水榭,假山奇石,曲径通幽处,多是打麻将的老头和唱曲的老太霸占。年轻人只要坐上一会儿,便会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苍老感,走开。但周末来游玩的年轻人也需要休息的地方,于是在旁边的草坪和小树林里,便时常能看到人不顾“爱惜小草”的牌子,大大咧咧坐着,谈天说地。
林双绛为了找李晶,自然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除了那些情侣外,她便看到了他。
隔着老远的距离,在一处高地的树下。
卡其色的衬衫,水洗牛仔裤,坐在那里,干干净净,仿佛和这个喧嚣的世界没有一点关系。
她甚至能听到他翻书的声音。
明明是那么远的距离。
暗恨自己走神,女孩摇了摇头,想要从这种奇怪的情绪里逃离出来。脚步却一刻不停地朝着少年所在的地方走去,他看的是初二的课本,很认真。有人过来了,都没有察觉。
林双绛在他边上站了一会儿,又默默迈开脚步。
“怎么一声不吭地站着?”
在她打算离开时,他说话了。
目光从课本上移开,看见她盯着自己的书,少年道:“苏离老师让我转学,先熟悉一下课本。”
对了,他一直没有上学。
似乎就是那个叫苏离的奇怪男人在做他的家庭教师。
“为什么是现在?”
她疑惑地问道。
没头没脑的问题,但他还是听懂了。
“谁知道,说是我一个人呆太久了,该出来走走。”
林双绛干脆也坐到草坪上,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莫名想要多留一会儿。
“你来云通市多久了?”
男孩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三年了吧。”
“这三年你一直在那栋房子里,没有去。”
他不置可否。
两人陷入了沉默,谁也没有再说话。风儿静静吹过,带来丝丝凉意,太阳眼看着就要下山了,这一天对林双绛而言十分漫长。看着橘红的太阳缓缓西沉,她身子也变得倦怠起来。
靠着树,她闭上眼。
就休息那么一会儿,应该可以吧?
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还没恭喜你,得奖了。”
说实话,本以为就是个刁钻古怪的丫头,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把刷子,明明是那种学校出来的,竟然把这个市里,常年接受大量训练的小孩都给比下去。
让他刮目相看。
他说的是之前一小的数学竞赛吧,应该是王珊珊告诉他的,毕竟之前的升旗仪式上学校可是当众进行了表彰,幼儿园的参加,应该也看到了。
不过市里的比赛就……她想起那天自己的惊慌就懊恼,明明准备了那么久,但是却没有好好发挥。
林双绛沉默着,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马上市里的竞赛名次就要公布了。
靳寒见她不开心,还以为是别的事在困扰着她。
于是也就不再提竞赛的事。
不过他也奇怪,市级竞赛拿了头奖,云通一中的录取通知书胜券在握,还有什么能让她唉声叹气的呢。他一直没有搞懂过她,有时候成熟得让人心寒,有时候又为些小事而发怒。
“我要回去了。”
靳寒站起身来。
少年的身姿逆着光,向她微微倾斜,耳边的话语还未消散,他已经走开。
林双绛抬起手,又放下。
想让他再多留一会儿。
此刻的她,有些脆弱。
在树下一直待到天黑,她才起身拍拍屁股,最后看了一眼靳寒坐过的位置,才走。外面华灯初上,熙熙攘攘的街道,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昨天找到李晶的地方等候。
本以为遇不到了,谁知男孩竟然来了,后面跟着小陀螺,如同这个城市的幽灵。
他奇怪,问她怎么又来了。
女孩苦笑。
“能和我走走吗?”
李晶吃过晚饭,小陀螺的病也好了一些,和她到处乱逛顺便消食也好。
点了点头,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等走了一圈,她才进入正题。
“李晶,我接下来要拜托你的事情很可能会惹到这里的大哥,你怕不怕?”
她拉开一段距离,不敢去看对方的脸。
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十五岁的男孩。
明知吴琛有后台的情况下,让他去招惹,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挣扎。
“你遇到什么事了?”
男孩面无表情。
小陀螺抬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她撇开脸去,“我弟弟今天被烟花巷那边的人给……”
把今天下午,他走后的事情说了。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到母亲晕倒的时候停了停。李晶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没有插嘴,但是脸上却有些阴暗。
那个吊三角眼的小子,还是个狠角色。
他心想。
小陀螺迷迷糊糊,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事,只是这边看看那边看看,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十分可爱。
终于说完了,林双绛摸摸他的脑袋。
现在就等李晶表态。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怕个小学生?”
长久的沉默,李晶说道。
她松了口气,不无担心地说,“我之前就听说过吴琛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本以为是玩笑,却没想到他家真的出了大混子,还就在云通市。”
下午的阵仗,那边至少有十几个人当下手。
虽然比不得电影里的古惑仔,动不动就是百人大战,但是这股势力在云通市已经很可观。
“你就说怎么办吧?”
男生说道。
林双绛踌蹴了一下,道:“见一次打一次,当然不是让你直接冲上去打他,你……可以下黑手。”
“好。”
他道。
林双绛看了他一会儿,不似在说谎。
于是便开始放心地和他谈价钱,一次五十块,打了便找她来要。
男生听着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然后不耐烦道:“你不是要报仇吗?那干嘛等我撞见这小子再动手,直接去堵他不就好了,像上次一样。”
说到上次,他颇有怨言。
“像个娘们一样脱人裤子,这种事还是算了,要打就打结实了。”
林双绛默默看着他。
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不怕,她也没啥好怕,上次就想揍他结果没得手。
这次,一定要让他好看。
两人说好时间,便分开了。小陀螺前面的没听懂,后面打人倒是弄得十分清楚。一脸兴奋地看着李晶,“我们要去打架了吗哥,你不是说过打架不好吗?”
他以前去听爸爸的话去“打架”的时候,哥都不让。
“你的‘打架’不好,那是杀人,这个打架可以,他欺负到我们的人头上了,就该上。”
“有人欺负那个姐姐吗?”
李晶点点头。
小陀螺认真道,“那我也要去!”
“好。”
一大一小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看着身边的小不点,脸上是淡淡的温情。
林双绛回到家里,心情又开始烦躁。
刘桂芬和林常青不断冷嘲热讽,原因却不是为了林双鹿,而是为了孙芳二人挣钱没孝敬老人。
“你们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天天赚净钱,也不知道拿出一点来孝敬老人。”
刘桂芬道。
林常青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沉默即是支持。
林友良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这两天才挣的,就遇上林双鹿的事……”
“你连你老娘都骗,那可不是一千两千,一百两百,是一万块呐!你当是天上掉下来的,说出这种话,怕都是你那好媳妇教的吧。”
林友良百口莫辩。
孙芳赔笑,这钱赚的就不是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吗?但是老两口就是不信,他们也没办法。
林双绛换了鞋子,进来瞟了一眼。
直接向房间走去。
林双鹿不在外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躲在房间里。
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呢。
刘桂芬看她要走,一把拉住,“孙女,你快说,你爸妈平时都挣多少钱啊,虽说不过是捡破烂,也抵不住运气好,是不是捡到金戒指了?”
林双绛摇了摇头。
“那是你妈他们平时存下来的?”
还是摇头。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之前的积蓄,我就说我儿子堂堂一个国企工人,怎么可能会没钱孝敬我们,肯定是你”她指着孙芳,恨恨道,“是不是你把钱都收起来了?”
“妈!”
林友良被她说的脸红,这几年的工资一降再降,要不是孙芳出去摆摊补贴家用,这个家早就散了。
孙芳气得发抖。
平时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争两句嘴。
现在却是在往她身上泼脏水。
刘桂芬就算不认她这个乡下来的儿媳妇,也得顾忌一下她是两个孩子的妈啊,孩子还在边上,这样无凭无据的话就拿出来说,真的当她是个死人吗?
“妈,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些年我都是凭着良心在做事,你说的那些我没做过,你不必拿来激我们,这钱的确是这几天才赚到的,不信你可以问大双。而现在我们身上除了做生意的本钱,真的没有多的,你再怎么污蔑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管是我,还是他,都拿不出钱来孝敬你们二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会见好就收。
但刘桂芬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林双绛暗自叹息,孙芳这番话发自肺腑,可是刘桂芬却根本听不进去。
真真是对牛谈情。
“大双,你来说说,这些天我看你也跟着出去,你妈到底有没有藏私房钱,你要是告诉奶奶,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红烧肉吃。”
刘桂芬从来没有叫过她大双,现在有用了,连称呼都改。
见过见风使舵的,没见过这么能作的。
听到红烧肉,林双绛顿时两眼放光,“真的?我可好久没吃到了。”
“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快说。”
林双绛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刘桂芬没听清,急得直跳脚。
“你这丫头,平时嗓门这么大,现在咋小气起来。”
让她又说了一遍。
女孩无法,只得凑到她耳边又说了一遍。
“你这个死老太婆,听清了吗?”
她的声音再柔和不过,仿佛在和亲昵的人谈话,但是内容却让人气得七窍生烟。刘桂芬听清楚了,跳过去要揪她的头发,早防备着,她跳开了。
温和地对着老人笑笑。
说完以后,径直回到房间。
外面要怎么吵,也不会翻天,毕竟孙芳那边是真的没钱了。俗话说的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再怎么想钱,也不能逼着儿子媳妇出去抢劫。
女孩皮笑肉不笑。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双鹿,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把你揪出来?”
房间里一眼看过去,并没有人,但是她知道他就在这里。
她笃定的语气,让躲在床底下的林双鹿抖得像筛子一样。怎们办,要不要出去?躲在这里,迟早会被林双绛给发现,但是如果没有发现的话就可以躲过一劫。不管怎么说,这回看样子是闯大祸了,一顿揍肯定是不够的。
脑袋里乱糟糟,男孩没有听到逐渐走近的脚步声。
林双绛叹了一口气。
恨铁不成钢,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如果有点脾气还好,偏又是这样欺软怕硬,任人揉戳的性格。就是现在,也是选择当缩头乌龟,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偏偏却还在幻想她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