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楼。
半斗米道腹地。
米一天师枯坐在半坡楼内的一个蒲团上,右手掐诀,口中似乎在念念有词。
半坡楼内有个香案,香案前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神不敬鬼,惟一敬着半斗米。
那半斗米盛装在一个粗瓷大瓮里,米是糙米,甚至连麸皮都还没有去净,却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息。
忽然半坡楼的门开了,一阵刺鼻的泥土气息灌了进来,接着就见一个个蜗牛从门外的土里匍匐着往里爬,待爬近了就会发现那是人,只不过人背上背着半斗米,装在一个细脖口袋里,压得人像个蜗牛一样,蜗牛像极了罗锅,那罗锅全身上下都是泥,好像土遁来到这里一般。
那罗锅爬至香案前突然停下了身子,跪倒施礼,以头触地,再也不动,后面的人就陆续爬了进来,过了好一会儿,整个地面就都爬满了罗锅。
米一天师突然脖子一仰,手中拂尘轻轻一拂,一道红色火焰就从拂尘顶端直荡入瓮里,不一会儿浓郁的米香就弥散了整个房间。
“爆——”
米一天师突然口念“爆”字诀,那在瓮里的米粒就爆裂开来,瓮里的米越来越多,直涨到瓮外,一粒粒飞入每一个罗锅面前,罗锅伸手接过,虔诚地磕了一个头,才敢把米放到嘴里。
“感谢天师赠饭!”
那罗锅把腰弯成虾米,大声道。
“免——”
米一天师轻轻一甩拂尘道。
众人这才把身子坐直了,聆听天师驯话。
“我们半斗米道,人人皆姓米,‘米’者,天下第一姓也,人离了米不能活,再大的英雄也要吃饭喝水,所以米为人间第一金贵之物,重于黄金;凡入半斗米道者皆捐米半斗,以示其诚心;我们半斗米道历经风雨,如今方圆十万里皆是我们的田产;我们更要不骄不躁,争取吸纳更多的信众,有更多的人修道参禅尸解飞仙——”
米一天师直讲得天花乱坠,信众也个个听得心神俱荡。
突然一道墨烟自敞开的门里直飘过来,众人皆是一惊,但见那烟尘飘飘悠悠来自空着的瓮前,米一天师左手一夺就抢在手中。
那烟尘触手而凝化为一个木牌,小巧玲珑,煞是可爱。
米一天师只看了一眼,面色突然大变,双手一合,就袖在袖中,却突然对着信众大声道,“下月十五是皇道吉日,特选此日在开祖庭半坡羊为小女米米仙子举行成人礼,到时广邀过路宾朋前来参加!”
米一天师说完,拂尘一甩,就从拂尘中飞腾而出一只白翅仙鹤,米一天师一腾身就骑乘而上,向着楼外飞去。
“恭送天师!”
众信徒齐声高呼道。
半坡羊祖庭。
天空中万里无云,偶尔一只喜鹊,却只啼叫半句便远避而去。
一道粉红香烟从祖庭中飞腾而起。
“咩咩咩——”
突然半坡羊祖庭前的两只白色羔羊对着天空叫了三声,就闭口不言,却仍然昂首向天,一动不动。
众宾客走近时才发现,那两只羊是两只羚羊,而且是两只羚羊木雕。
一切是如此的新奇,宾客们不由对着今天米米仙子的成人礼心生向往。
“有请宾客们入内——”
司仪道人扯着嗓门大叫一声,于是众人在一个个弯腰驼背的半斗道人引领之下陆续进了祖庭。
但见祖庭中央香案前供奉着一只羊,也是羚羊木雕,那只羊栩栩如生,低首在半山坡上吃米,那山坡那米也是木头雕塑而成。
“有请米米仙子——”
司仪道人又大声道。
众人四下里打量,却并无仙子倩影。
正自纳闷之际,突然那香案前的羚羊木雕对着大庭“咩咩咩——”一声长鸣,接着竟走下香案来,一阵香风飘过,就幻化作一个身着白纱裙的妙龄仙子,而回头看时,那羚羊木雕仍在,只是少了些许灵气。
但见那白裙仙子走至米一天师跟前,款款下拜,轻施一礼,“父亲大人万安——”
米一天师见此,连连颔首,连眉间的皱纹里都带着笑,轻轻拉着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慈爱,“今天是你的成人礼,你一定要玩得开心些,为父才开心!”
“多谢父亲大人挂怀。”
米米仙子浅笑微语,语气甜滋滋的,令人感觉好像喝了一杯甜酒。
“快些宾客们行礼。”
米一天师道。
米米仙子闻言,莲步走至众人面前,裙踞轻摆,款款万福,檀唇轻吐芳香甜语,“奴家见过各位——”
众人见其风华绝代,仪表非凡,胜比天上广寒仙子,又赛地上广莲池出浴涓生,不由心荡神怡。
米一天师轻轻挥手,“且去好生休息,为父有话对大家言讲。”
“是,父亲大人。”
米米仙子轻轻答应一声,身子又福了一福,就转身若一朵盛开的茉莉花般轻轻飘至羚羊木雕前,轻轻一跃就幻化作一道白烟敛入其中不现。
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米一天师轻咳了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但听米一天师道,“今天是小女的成人礼,也是小女十八岁的生日,如今我有十八个儿子,却老来得女,爱若掌上明珠,可待字闺中,恐误了其一生幸福,故今天趁此良辰吉日为她择一佳婿,也了我一桩心事。”
众人见为米一天师如此说话,耸然动容,一个个理妆整发,无形中向前靠了靠挤了挤,生怕米一天师看不到自己,错过如此一个好姻缘。
米一天师见此,心中暗笑一下,口中却道,“我们都是修练之人,修行之人择婿,自然有我们的规矩——”
米一天师说至此,顿了一顿,又道,“我于前些时,收到一道木牌,却是墨家传讯十万火急文书的墨翟木牌,木牌上讲,大昆仑山出不死之药,如果有人能得到不死之药者,可以此药为聘礼迎娶我的爱女米米仙子。”
“哗——”
众人闻得此言,顿时炸开了锅。
“若得不死之药,再不必为半斗米折腰——”
“还是温柔美娇娘最是体贴,知疼知热——”
“若得不死之药,修得不死仙体,何愁没有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