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说完也不顾几人诧异的目光，推开门就往外走。
手机那端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请问是吴太太吗，是这样的，针对您先生这个阶段的病情，我们刚引进了一款美国刚研发出来的大脑治疗仪，非常有利于智力恢复，您要不要带吴先生过来试试？”
榆林足足花了十秒钟才能适应吴太太这个称呼，她愣了愣，问，“顾医生，能告诉我费用区间大概是多少吗？”
“这个我们也不能确定，大概需要七八十万吧，毕竟我们医院是国内第一家引进这种先进设备的。”
七八十万。大于且等于她五年的工资。
榆林道了谢，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去办公室，事情总得一件一件来解决，里面还有一堆炸药包等着她引爆。
再次推门重新进去的时候，榆林明显看到里面几个高层不耐烦的眼神，她也没有继续辩解，直接把全部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周总监，刚才我仔细想过了，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一切后果我愿意全部承担。”
大约没有想到榆林会大包大揽，刚才一直沉默的副总经理赵刚开始在中间做和事佬，“小温啊，我们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就是刚才开会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这件事，觉得你还年轻，应该学会成熟地处理事情。”
都玩五方会审了，还叫不想为难。其实能有什么后果啊，不就是几百块的修电梯钱么，她再抠门也出得起！
榆林没有多说什么，只眼望向了霍娜娜，“霍总，我能不能跟您单独谈谈？”
“好。”
霍娜娜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们就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霍娜娜心不在焉地转了一阵手上的签字笔，因为力度没把握好，签字笔叮当一声跌落在桌面，她有些烦躁地先开了口，“五年了，我没想到自己一从美国回来，就遇见了你。”
是的，五年过去了，她转笔的手势还是这么糟糕，以前她或许还会笑着过去手把手地教她，现在……榆林微微苦笑，“我也没想到。”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们都变了很多。而她这种不温不火，凡事随意的态度还是让她如此讨厌，霍娜娜瞥了她一眼，嘲讽似地说，“你倒是挺沉得住气，就不想知道姜伟岑的下落？”
榆林不答反问，“问你你会说吗？”
“当然……不会。”
霍娜娜冷笑着说完，以为会看到榆林写满脸上的失意痛苦，没想到她只是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恐怕要让霍总失望了，我已经结婚，丈夫对我很好，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你结婚了？”
她以为她应该也会跟她一样等上好多年，却没想到再深的情分也只是这样微薄。霍娜娜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的辞职信我等着，像你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小主管，公司有的是。”
榆林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立刻反驳了她，“我刚才想跟霍总说的也是这件事。不过我想霍总应该明确一点，不是你们解雇的我，是我看不上你当高层的所有公司！”
榆林说完就利落地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偷偷蹲在外面的何碧莹立刻迎了上去，“他们说你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啊，是不是我连累到你了？”
榆林一边走，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说，“都没有，就是我辞职了。”
何碧莹大声惊叫，榆林连忙捂住她的嘴，“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何碧莹急的快要哭了，“你知道的，我志不在此，这份工作我干不干都行，你犯不着为了我去惹他们啊。她一个人针对你又能怎么样啊，以前的你不是特别能拼的吗？她针对你，你就跟她撕.逼去啊，不撕不痛快，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撕。”
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好像还真的跟霍娜娜较一次半次真，不过代价太高，事后回想起来竟然一点意思都没有，这种无聊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做。榆林轻轻摇头，故意用轻快的口气说，“年纪大了，战斗力下降，现在撕不动了。”
离职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大约是她的老同学大发慈悲给她开了辞职专用通道，榆林抱着大包小包东西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无业游民了，想起白天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她心思复杂地跟正在英国留学的大学士温榆舟一起召开一场盛大的跨洋视频会议。
“姐，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要把家里的老房子卖掉？”
“哦，是为了给吴大哥治病啊，不过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干嘛发这个好心滥同情。”
车祸之后专家会诊时早就跟她说过了，像吴洋这种情况好起来的几率虽然挺大，但是具体时间未知。她的确没有义务拿自己的下半辈子和爷爷留给她的嫁妆作赌。
榆林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理直气壮地反击，“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姐我毕竟跟他结了婚的，要是在这种关键时刻离他而去，整栋楼的邻居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我？！”
温榆舟同志友好地安慰她说，“没有那么严重了，姐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别人最多也说你几句势利眼，无情无义，外带有些贪财罢了，又不能逼你给他生猴子。”
……
见周遭的氛围渲染得差不多之后，温大学士画风一转，在适当的时机给出自己的合理建议，“姐，说真的啊，不管你喜不喜欢吴大哥，他是个好人，小时候他还送了好多他们公司出品的游戏模型给我，我将来也不用你养，房子想卖就卖了吧。”
几个游戏模型就把他收买了？榆林很想咆哮，精于察言观色之道的温榆舟立马提出了新方案，“不过你可要想想清楚啊，这栋房子是爷爷留给你的，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爷爷不高兴也没办法，就当是她还了他之前出手帮她的人情吧。
打定主意，榆林开始联系中介。按照现在的物价，这老房子应该也能卖到一万左右一平，九十多平米的三居小户房，起码能卖到近百万。
老城区的老房子胜在地段不错，交通方便，在中介那边挂了楼盘没多久就有买家来看房，来人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手上资金并不充裕，要申请公.积.金.贷.款才能买下房子，榆林急着用钱，等不及银.行审批贷.款，准备在客厅里跟他们再谈一谈细节，住在对门的吴洋冲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了出来，抱着她的细腰就是一顿狂摇，“阿榆，我不要你卖房子。”
“听话，这不是卖，只是让他们看看。”
“你骗人，卖了就是别人的了，以后你都不会从那里出来了。”
吴洋不依不饶，那对小夫妻已经略嫌弃地看着他们，榆林无奈，只得先拖着吴洋回家，“真是抱歉，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你们两位先坐一会儿，我稍后就过来。”
好歹劝了半天才让吴洋安静下来，榆林再次跑回去自己家时，两口子在窃窃私语，“你看这姑娘多可怜，拖着一个傻子还怎么嫁人啊。”
吴洋不是傻子，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是傻子！
“他是我老公，我们过得很幸福，不劳你们费心了。”
那对小夫妻聊得火热，冷不丁被人在背后插了一句，回头看到来人是榆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后再看她的眼神明显有一种糅合了一种同时看神经病和看乞丐的感觉，十分钟不到就扯了个理由，躲鬼一样地走了。
榆林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忽然觉得弟弟说她的那句死要面子活受罪，当真是……贴切极了。
垂头丧气地回到屋子里之后，坐在沙发旁的吴洋看她不怎么高兴，连忙了凑过去，不安地拉她的T-shirt，“阿榆，我刚才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榆林灌了一口王老吉，无比淡定回应他，“我不生气。”
遇到现在的吴洋，什么脾气都要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