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上,皓月高悬,银光洒落满世界;
云层下,大雨滂沱,冲洗着污浊空气。
活了几百年,甲子还是第一次冒着万道霹雳雷击之危险,御剑飞行,穿透了厚厚乌云,大大的皓月展现在眼前。
“原来,乌云背后仍是明月晴空。”
甲子叹道,仙剑停止悬浮于空中,皓月在首,感觉触手可及。
青华光圈闪现,护守着甲子周身,甲子双膝盘坐于仙剑上,手掐道形,青华光圈八卦图形立体旋转。
天开地阔,正是吸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之时。甲子运气几个大周天,再睁眼时,已是云开雾散,骄阳高照了。
碧空如冼,一轮红日跃出东方,染红天边蔼蔼白云。
经过一夜间,天地灵气纷纷纭纭运转,甲子双目运光,俯视星云山河,长长地轻吟一声,吐出体内所有浊气,由毛孔引入灵气。
望月峰,云雾缭绕,根本瞧不清凌云阁。甲子化作一道赤茫,从天际俯冲而下,直闯入云雾中。
“掌门师叔,你来了。”清月轻声问道,身形袅袅而来。
三清门从不管门下子弟如何修行,在何处修行,除了传授心术道法,自行修行都要靠自己选择地点,凭借自我意志控制。凌烟阁整日烟雾腾腾,伴着紫檀香,清月不断突破自身,与天相比,修道成仙。
甲子轻轻地落在凌云阁走廊上,木板发出几声吱扭声,就无声了。甲子收去护体光芒,仙剑自动隐去,微笑道:“哈哈,你都算准了?”
清月嫣然柔笑,道:“昨晚你都没有告辞就离开,我想你今天肯定还会来。因为,小诺还在凌烟阁呢。”
甲子开怀大笑,挥手闪动,散去云雾,道:“昨夜,往事历历目目,你沉浸其中,哪里会听到我的告辞呢。”
清月红晕悄然上脸,不好意思道:“是我疏忽,没有听到掌门师叔叫唤。”
瞧清月掩不住地开心,甲子心中了然,笑道:“小诺可醒了?带着他去看看朱雀吧,他苦等了一夜小诺。”
“师叔,你稍等,我进去瞧瞧。”
话落,清月作揖,转身开了门,进了凌烟阁内,又轻轻地合上了门。
太阳一点点升起,雾气一点点消退,云也在变薄变淡。没有风,寒气硬生生地侵蚀着甲子骨髓。想此间寒气远远高于星云山脉其他地方,这也许就是前辈仙人将凌烟阁建造于悬崖峭壁上的原因吧。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只有清月一人。
清月从屋里走出,关上门,转身朝甲子作揖,目含柔情,轻声道:“小诺还在睡。小孩子,也许是昨天太累了,加上凌烟阁寒气较重,好比中原严寒冬天,所以就只愿意呆在被子里,不想起床了。”
甲子道:“哦!那就让他再睡一会吧。”
阳光几经折射,突破了云雾重重阻碍,照到了走廊上。光色很淡,柔柔的,铺在木板走廊上,深浅显明。
“师叔,诛杀令已出百年,此次朱雀上山,你打算怎么解决?”清月问道,语气很是关心。只是她不知关心朱雀,也十分关心师文卿轮回之身。
甲子笑道:“已经解决了。正因为此,才需要你带小诺去落霞谷瞧朱雀。不然,早让朱雀来找你了。”
“昨日,凤鸣钟响了。”清月轻声道。
甲子点头,嗯了一声。
正所谓山高日出早,寅卯时刻交替,日已升到小半空了。
随着太阳一点一点升高,白雾也渐渐地散尽了,云也瞧不见了。唯独太阳五彩光晕相环,美极了。
站在走廊上,背着阳光,甲子将凤鸣钟响的前因后果细细地叙说了一遍,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清月,也包括朱雀和小诺的一些事情。
这凌烟阁却是进不得的,无论何时,三清门都是不许男子擅入凌烟阁。这是三清门明文条规,也是星云子一生设立百条三清门条规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条。
吱地一声,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两眼巴巴地看着。
是小诺。
正巧,此时甲子背对檀木门,面朝阳光,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中。
清月微笑问道:“小诺,睡醒啦?”
小诺点头,咧嘴一笑,道:“嗯,仙女。”
甲子转身,面色慈善,笑容可掬。
“啊——”
小诺大声尖叫,撒腿跑进了屋里,啪地关上门,抵住门。
清月轻轻扣响门上窗户,道:“小诺,怎么了?”
屋里没有回应,只听到椅子挪动时啃啃声。
清月无奈,朝甲子苦笑道:“掌门师叔,不知道小家伙怎么了,突然关门也不说话。”
甲子洞若观火,却也想不到问题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清月转身继续拍着门,细声道:“小诺,你没事吧?”
“开开门,让我进去吧?”
“小诺,让姨娘穿件衣服吧?”
……
过了半响,小诺隔着门,慢吞吞地问道:“姨娘,那个人还在不在啦?”
清月扭头用奇怪地眼神看了一眼甲子,轻声细语道:“他是三清门掌门啊,人很好的,现在还在门口呢。”
小诺发狂似得反驳道:“不是,不是,他不是好人,他不是好人。姨娘,你将他赶得远远地,好嘛?”
“为什么啊?”清月问道。
小诺悲伤道:“他用青光罩住痴痴和尚,等到光消失后,痴痴和尚就七窍流血死了,好恐怖的。我害怕。”
透过门缝,清月与小诺相对视几眼后,清月莞尔一笑,温柔道:“小诺,痴痴和尚是谁啊?”
她虽然知道朱雀回来了,但是没有见过,听说甲子说了很多关于朱雀的事,但甲子刻意回避了朱雀僧人名字。所以,清月也就不知道小诺说的痴痴和尚是谁。
“就是朱雀。”甲子站在原地,笑道。
清月转身疑惑地看着甲子,问道:“为什么啦?”
甲子笑容慈祥和蔼,道:“因为百余年前朱雀就遁入空门,自然有僧人名字了。朱雀就痴痴和尚,痴痴和尚就是朱雀。”
“噢。”清月应道,又拍了几下门,道:“小诺,痴痴和尚没事,他现在就在落霞谷呢。掌门师叔就是为了接你过去的,痴痴和尚说很想见你。”
小诺趴在门缝上,问道:“真的?”
清月笑道:“小诺,姨娘可骗过你?”
才认识一个晚上,有没有骗过谁知道呢。小诺天真无邪,想到清月娇美面孔,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清月笑了,道:“这就对啦。再说,有姨娘保护你呢,你不要害怕。”
甲子无声笑了。
小诺想了好久,慢慢地移开椅子,打开了门。
清月一把抓住小诺,抱入怀里,拍拍脑门,调侃道:“你敢把姨娘关在门外,你不想想这是谁的房子啊。”
小诺悄悄地瞄了一眼清月,害羞地垂下头。
“走吧,落霞谷。”
甲子说罢,飞身而起,化作一团赤茫而去。
清月关上门,到走廊倚栏处,道:“小诺,咱们也走吧,去见朱雀。”
“朱雀?”小诺摸摸头,眼珠一转,道:“就是思思的爹爹吧。”
清月微争明眸,道:“思思是谁?”
咕噜咕噜几声从小诺肚子发出抗议,小诺手不由自主地摸摸肚子。
“饿了?”清月问道。
小诺点点头,道:“有点。”
清月刮了一下小诺鼻子,笑道:“人小饭量倒是很大麽。这么快就饿了。咱们也出发吧,争取到了落霞谷赶上吃早饭。”
听到吃饭,小诺眼睛发亮,使劲地点头。
清月狡黠一笑,道:“那快告诉我,思思是谁。”
小诺道:“痴痴和尚就是思思的爹爹。”
“噢!”清月收了笑容,应道,“不多,小诺,一会儿到了落霞谷,你千万不要再提起思思两字。”
小诺若懂非懂地点点头。
清月抱着小诺,化作一道白芒,御剑而飞。
半空中俯视星云山脉,宛如身临仙境,仙气弥漫,山峰高低而起。望月峰距落霞谷较远,隔了两座主峰,才能逼近落霞谷所在区域。此处景色又是别具一格,苍翠群山重重叠叠,汹涌澎湃,雄伟壮丽。
落霞谷内雾气仍旧很浓,清月御剑飞进落霞谷,低低飞行,直到依稀瞧见几间茅草屋顶。飞入院落,清月在距离茅屋几步处按落仙剑,落地,放下小诺,仙剑自动隐身不见了。
“小诺。”
痴痴和尚喊道,还是那副慈祥笑容。
原来是甲子走一步到了落霞峰,简单告诉了痴痴和尚前因后果。而后他就走出茅屋,站在屋门前,静静地等待着小诺。隐隐中也期待着能够再次见到清月,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一百多年不见了。
小诺箭步扑到痴痴和尚怀中,带着哭腔道:“痴痴和尚,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听到院子声响,青木也走出来,笑道:“小诺。”
“是你。”小诺喊道,冲青木咧嘴大笑。
甲子也走出来,面色慈祥,调侃道:“小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小诺笑道:“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再相聚,也是历经生死,千难万难了。清月看着痴痴和尚,面色沧桑,岁月刻下无数道皱纹,早没有当年执拗性子,英俊潇洒面孔了。
“来,咱们吃早饭啦!”
青叶高声喊道,在屋内桌子上摆上了两盆热气腾腾的肉羹和十多个锅盔,六只古色木碗端端正正地并排一线。
甲子入屋,其他人陆续跟上,进了屋里。正座自然是甲子坐的,他是这里辈分最高之人,待他入座后,痴痴和尚、清月、青木和小诺依照左尊右卑次序落座。青木挨着痴痴和尚,小诺恰在清月身旁。青叶则是盛好肉羹,为每人呈上去,三分锅盔摆着桌子正中。
小诺真是饿了,也顾不上肉羹热气腾腾,吹着气,就喝了好几口。
清月瞧着好笑,掰了一半锅盔塞到小诺手中,道:“肚子饿了,也别光顾着喝汤,吃点锅盔啊!”
碍于甲子身份,其他人都是默默无语。
小诺很快就喝光了肉羹,吃尽了锅盔,又将木碗递给青叶,笑道:“我还要吃一碗肉羹,还要吃饼。”
青叶微笑,接过了碗,呈了满满一碗,小心翼翼地摆在小诺身前。
小诺见到肉羹,立马就是颜开色舞,开心之极。
“你怎么不吃啊?”小诺吸了一口烫嘴肉羹,呵气问道。
青叶食指树在嘴前,做出个嘘声状,无声说道:“你快吃吧,多吃,这儿还有肉羹。”
小诺不解,目光疑惑,依次盯着瞧每一个人。
没有答复。
餐桌不语,这是三清门雷打不动的规矩,死都不能破。特别是师父师叔等高辈分人在场,更不敢餐桌说话了。他们认为修道修心修行,忠孝节义,仁爱诚信,才是最高也是最基本守则。
也就是说,只有等甲子等人吃完饭,青叶才能躲呈上一碗肉羹,开始吃饭。也不能细嚼慢咽,因为他要负责清洗食具等物,故而三清门是***流服侍。毕竟,道家是十分重视养生之道。
小诺饿疯了,完全不顾餐桌上异常气氛,狼吞虎咽饕餮而食。不消一会儿就吃饱了,肚子吃得圆圆的。
其他人却是细嚼慢咽,喝上两口肉羹,咬一小口锅盔,嚼个十几下才咽下喉咙。就这样,吃一顿饭,小诺都可以该吃个好几顿了。
大约过了半响,甲子咽下最后一口锅盔,喝掉最后一口肉羹,轻轻地放下木碗,不发出一点声响。
痴痴和尚亦无声地放下木碗,清月和青木相随其后。
小诺早离开了餐桌,猫着腰呆在门口,把玩着小木偶。那个小木偶还是青叶小时候,无风子为他做的,很是好玩。也难怪会引得小诺爱不释手呢。
待几人离开餐桌,青叶轻轻地收拾了几只木碗和肉羹盆,擦拭好餐桌和板凳,给自己呈了多半碗已凉透的肉羹,拿起小诺掰开剩下的锅盔,狼吞虎咽下去。他必须狼吞虎咽,因为没有多少时间等你洗碗抹盏。
雾散了,阳光明媚。
屋外风景秀丽,山高葱郁,眺目望去,简直就是美不胜收。
“小诺,来,出来吧。”
清月笑道,在门口止步,伸出白脂玉手,等着小诺。
“噢。”小诺犹豫着,最后还是决定拿上木偶,跟清月一起离开茅屋。
空气清新,视野开阔,远远眺望,好不美哉。
须臾,青叶已收拾好食具,由屋里出来了。
“都收拾好了?”清月笑问道。
青叶笑道:“是。”
清月手指抿了抿头发,道:“望月峰黑狐狡兔好吃吗?”
青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恩,好吃。说也奇怪,黑狐狡兔也只在望月峰有,独特之极。”
清月笑若娇艳,眼如黑明珠,抿嘴一笑,道:“那就对了,以后想吃先告我,别偷悄悄地摸上望月峰,害我每天数兔子数量总是又少了。”
甲子朝清月看去,清月婉然一笑,道:“你们也是。”
青木面色微红,点头。
甲子笑了笑,道:“你该传授一下培养技巧,这样星云山脉所有人都会迟到那么美味的黑狐狡兔了。”
清月道:“好啊!这样我也就可以省下不少防偷猎杀时间了。”
小诺又回到屋子里,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玩的木偶,还这么多,有十几个呢。他放不下,恋恋不舍。
五人目光相交,心灵意会,聚集于此,不就为了这件事吗。此时不就是最佳时机嘛,正好商议一下。谷中幽静无人打扰,小诺在屋里独自玩游戏,院里只剩下五个人,围着圆石桌,正好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