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外面的嘈杂声惊醒了呆滞中的春疯，发现自己正趴在碎纸屑中，五体投地状，便一骨碌爬起来，吐出了嘴里的碎纸屑，冲出门去——
春疯挤进人群，看到一大汉，脸长得像买买提，泪水哗哗的，一只手卡住一个小伙子的脖子，另一只手拎着一袋子东西使劲往小伙子怀里塞，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嚷道：“给钱吧，给钱吧，给钱吧”。
小伙子抬着头，没有理会，只见穿着时髦，打扮高贵。
大汉有点着急了，便加大了力度，几乎把小伙子提了起来。
“给，给，给你妹啊！”小伙子突然挣扎起来，试图用脚去踢木板车上透明塑料布盖着的大饼，大饼上摆满了瓜子花生核桃葡萄干之类，看起来很是诱人。无奈小伙子身体单薄，被大汉抵在墙上，只听围观者议论纷纷：
“坑爹的切糕，卖这么贵，根本不值，成本才多点钱”
“呵呵，活在这里，再贵也正常，有买有卖。”
“没错！楼盘卖越贵越好卖”
“脑残，骗人，骗自己”
“放屁，没人骗人，我们会骗人吗？”
“有人为了生计”
“有人吃饱了撑的”
“有人出门不带良心，只带工具”
“有人**裸，只在外面罩了个鲜亮的大衣”
“有人出门只带了钱包，脑袋忘带头盔，也没防着前后左右传来的驴叫”
……
议论中有人争吵不休，互不相让。忽然大家都鼓起掌来，原来刚才还在僵持中的买买提和小伙子扭打起来，小伙子瞅准时机狠狠地用膝盖顶了一下胡子大汉胯下，大汉哀嚎着随即赏给他一记耳光，‘pia’的一声脆响，令观众回味无穷，浑身一阵快感，更加肆意地叫喊起来。
观众越聚越多。春疯也被挤了进去。
“多少钱的切糕啊”春疯问。
“这一小块要五百，我嫌贵，他不让我走”小伙子抢言。
“我说了，我给他说了，我卖五块钱一两的，我卖的便宜，他比划着我切下来的这块，对，就这块，切好了的，也称好了的，五百块，他不给钱，霸道的，欠打的毛孩子”大汉普通话说的有些吃力，面带委屈，脸上汗珠夹杂着泪珠滚落不停。
“这最多有二斤”小伙子反驳道。
“你胡说，我的称是全国最准的，不信我再给你称一遍，你看好了。”说罢，大汉又摆弄起秤砣来。
两人继续纠缠着，周围有人开始用手偷偷抓车上的切糕，揪下来一个核桃就往嘴里塞，有个家伙心急，揪下来一个大枣塞进了别人的嘴里，却把自己舌头咬破了，又拼命从人家嘴里给抠了出来……
看到两人互不相让，春疯笑了，迅速扯下来两个装切糕的袋子，挤出了人群。
“我这块好吃，嗯”一个观众迅速伸手扯下来一块切糕塞进嘴里嚼起来，还不忘对贴着耳朵对旁边的人夸赞一下这味道真他妈的不赖。
“谁偷我切糕，我对谁不客气，等着别跑”买买提瞪了那人一眼。人群依旧热闹。
“你赶快做生意去吧，我不买了不行吗，求你啦，卖给别人，卖给别人吧，我买不起”小伙子突然哀求道。
“不行，切下来的，就是二手的了，给钱，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大汉拿起手中的秤砣，高高举起，众人惊呼，只见大汉猛地举起秤砣，照着小伙子的脑袋轻轻的敲了一下，还关心的问，“疼幺？孩子”
……
没多久，春疯提着两袋子百元大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然后掏出一沓人民币向人群一挥，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买买提也不再卡着小伙子的脖子，连同小伙子一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鼓鼓的袋子上，静静地等待着。由于聚光过于集中，袋子被照的格外的亮，热度骤升。
“大饼多少钱啊？”春疯问道。
“俺那不是大饼，是切糕”买买提赶紧纠正，接着说道，“这车切糕，很贵的，不下十万，能换楼的”。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有几个嘴里正嚼着带劲的人偷偷溜开人群，转身，拔腿就跑，来不及深呼吸。
看到有不少人跑掉了，买买提一阵心慌。
“要钱要糕？”春疯把一袋子钱往地上一坠，用脚踩住。
“钱！要钱，要……钱”买买提变得口吃起来。扔掉了秤砣，慢慢地往钱袋子这边移动，双手缓缓抬起春疯的一只脚，提起地上的钱，然后从人群中找个缝隙跑掉了，一路狂奔，头也不回。
现场只剩下一车切开了口的大饼，和一群看傻了眼的观众，还有那个小伙子，倚在墙上，不知所措。
“要钱要糕？”春疯朝人群大喊起来。接着把一袋子捆好的钱倒在了地上，又一捆捆的解开，不一会就堆成了一个小山丘，春疯看了看这些钱，散乱的放在一起，血红血红的，如同周围围观的群众的眼睛一样，放射着一道道血红血红的光芒，直让春疯等待不及。
片刻间，一阵风从西边吹过来，春疯赶忙弯下腰，两手抓起这些钞票就往空中抛去，众人乱作一团，啊啊啊的叫喊着，有人头上撞起了大包，有人鞋被踩掉，赤着脚弯着腰的争抢，氛围顿时达到了**。
春疯在一旁抽起烟来，疯狂的本质其实就是平静，往往最疯狂的瞬间正是最平静，同样成为定格在回忆里的一幅幅画面。
待到烟消云散时，周围空落落的，连同买切糕的小伙子也不知去向，只剩下扯碎了的钱袋子，散落的鞋子，还有这一车的大饼，不对，是切糕。春疯望着这布满芝麻花生葡萄干和核桃仁的切糕，莫名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