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美人收拾了几日东西，最后被闻洛请出了府。
赵美人立在一堆哭哭啼啼的美人里，神情不见喜悲。她在人群中逡巡良久，没有看到吴瑜的身影，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
吴瑜的留下比她想象中要容易。而一旦吴瑜留下了，后面的事情就能更容易的进行了。
她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护卫，笑了起来。
苏占跟夏侯仪商量了之后的大致步子之后，就离开了京城。慕非难的徐州兵马被他带着回到河内，他们在那里等待苏占的到来。
有小兵报苏占来到，慕非难亲自迎了出来，“苏公，怎么样？”
苏占将夏侯仪交给他的印章展现在了慕非难的面前，慕非难看着那个印章，笑了起来。
“有此皇命，沈慕监国就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则师出有名。”
苏占拱了拱手，“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闻人胥也按照赵方的提点而练兵。其手段血腥残酷，很快就将交州兵马握到了他自己手中。
然则过刚易折，交州将士在听从闻人胥的命令的同时却也敢怒不敢言。
直到若芽找上了赵方。
若芽是在三日后的子时来的。
整个兵营的人都已经睡下，若芽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赵方的帐篷。
聂姿姿听见了系统提醒的声音，她没有睁眼，仔细听附近风吹过的声音。直到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
她睁开眼，捏住了若芽刺过来的剑。
长剑在他的手中纹丝不动，若芽一惊，舍弃长剑，身体急速后退，却被聂姿姿手中的骨针打中穴道，拊膺跪了下来。
聂姿姿拿住长剑，走到了若芽的面前。
从前现在，若芽都在引领她作死的道路上此志不渝，聂姿姿从前看不出来，并且以为自己和若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从来不曾怀疑过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施展美人计的同时，同样有黄雀在背后盯着，并且将她拿捏成了棋子。
想到若芽曾经的哄骗，聂姿姿心中的恨就翻涌起来，只是她很快就收敛了这样的情绪。
——至少现在，若芽还不应该死。
她蹲下身，将长剑放到了若芽的面前。
“方欲为交州的兄弟指引一条明路，却原来只是得到这样的馈赠么？”
若芽冷冷地抬了眼。
闻人御知道了闻人胥接手交州人马一事。
他拍着栏杆，冷冷地笑了起来。
闻人胥有了兵马，离自立，也就不远了。
他将竹里馆的内幕告诉了闻人家的族长。
“这个消息可靠么？”
族长看着闻人御，目光如刀。
“可靠。”闻人御的面上没有丝毫不虞，他看向族长，“御断不会因家中嫡庶之别而断庶子正道，只是若是大哥走的不是正道，那其成就，就有待商榷了。”
他看着族长，“——闻人家族四世三公，委实不能出这样的污点。”
族长的手指动了一下。
“既是如此，此事便全权交由你负责罢。”
闻人御低下了头。
“喏。”
不管京内京外，秣阳诸州的水面下是如何的风起云涌，至少在明面上，大雍暂时太平了起来。
夏侯仪即将登基，沈慕辅政，大典将行。
明柯为夏侯仪戴上了冕冠，十二冕旒垂下去，遮住了夏侯仪的眼睛。
他还要服侍夏侯仪套上冕服，却被夏侯仪抓住了手。
“陛下？”
夏侯仪抿紧了唇。
他没有说话，却抓紧了明柯的手，力气很大，让明柯也不免感到了疼痛。
明柯能明白夏侯仪没有说出口的恐慌。
他凝神往周围探查了一圈。
没有人。
于是他拍了拍夏侯仪的手。
他凑近夏侯仪的耳边，轻声说道：
“陛下，没有任何一个阴谋是完全会实现的。柯明白陛下对苏占的不信任，对沈慕的不信任，甚至于闻人胥，田齐傅预，也都一定有自己心里的小算盘。——但是陛下”
他看向夏侯仪，“您是一国之君。——这是您作为夏侯家的子孙所必须肩负的东西，虎口脱生，坐观其斗，都是您必须权衡把控的东西。”
“——陛下，柯知道末世君主的艰难。柯会陪着您走下去，而现在，您是君王，必须去登基了。”
夏侯仪看着他，半晌，点了点头。
他想到很多年前他把明柯捡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男孩，做事情都畏畏缩缩。夏侯仪常常拉着明柯训：“明柯，你是我的书童，谁欺负你就等于欺负我！你记得，下次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天大的事情，公子给你担着！”
明柯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流到眼睛里，让他的世界都沾染了红色。
但是明柯看着夏侯仪嘟着的嘴巴，突然就笑了，然后点了点头。
“是，柯是公子的。”
从小被他护着的明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站在了他的面前，给了他前行的勇气。
夏侯仪抓住了明柯的手。
“明柯。”他看着他，抿紧唇，“——父皇走了，哥哥走了，连替哥哥背锅的人也走了。殷修死了，可是沈慕还在，还有东边虎视眈眈的各州诸侯。我却只有你一个人。”
“明柯，你起誓，你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皇室。——就算夏侯皇室现在已经走向末路，你也不准离开。”
明柯在他的面前跪了下去。
“柯向公子起誓，公子在一日，柯在；公子不在时，柯亦随公子而去。”
夏侯仪拉着他起身，“不，明柯，你不能死。——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一定要看着这个天下被谁拿去，一定要牢牢地记住他们。——阴曹地府，我夏侯氏也不会放过他们。”
明柯点了头。
“喏。”
他低下头，为夏侯仪慢慢地套上了冕服。
然后他躬身退后几步，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形容威严的夏侯仪。
——这是他的王，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日，并将再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就算王朝末路，就算命途多舛，也依旧咬紧牙关地走下去。
夏侯仪换好了礼服，外面的小黄门躬身请道：“陛下，可好了？”
夏侯仪“嗯”了一声。
明柯为他打开了门。
夏侯仪转过了身。
外面的小黄门一个一个地跪了下去。
“恭迎天子。”
他抬了抬手。
外面，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