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吗，典狱长？”MARK拽住赵晓平的领子，嘲弄的笑着说，“开心不开心？”
赵晓平一把将MARK推开，拿出一张手绢擦了擦嘴上的血迹，对身边的狱警说：“把他带下去关禁闭！就这样吧……”
“走！”两名狱警锁住MARK的两只胳膊，将他带到监狱最后方一个方寸大的牢房里，把他往里面的禁闭室一关，便走开了。这里面的空间很狭小，且避光。虽然是大早上，光线却昏暗的吓人。在墙角有一位老者留着一头长发，慵懒的躺倒在那。MARK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对老人说：“您好！”
“年轻人？”老人晃了晃神，摆了摆手说，“别来烦我，自己找个地方躺下吧。”
这间禁闭室周围空无一物，连一张床也没有。MARK遂问说：“老人家，这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您在这关了多久，我们以后可能要经常见面的。”
“你别装的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年轻人。”老人不屑的说，“只有打了条子的人，才会进这里，你真够威风的！当年我也是这么威风，直到，直到我来了这里……”
“是吗？”MARK试探性的问道。
老人依旧慢慢腾腾的讲着：“在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灯光。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幽暗。或者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会在饭点把所有的食物送进来，可却不会和你交谈。我在这里关了二十年了，见证了许多人牛气哄哄的进来，却疯癫的走了出去。没错，他们确实是疯了，被逼疯了。”
“那您不是还好好着的吗？”
“因为我有承诺。”老人站起身说，“我答应女儿要好好的进来，还好的出去。再有两年，我就刑满了。可现在我还要熬，熬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后他又微笑着问说，“年轻人，你有什么值得坚持的吗？”
MARK掩面叹息，而后笑着说：“我有老婆，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他们也是我心中的一块软肋。”
“同以父亲的身份，祝福你年轻人！”老人坐下来说，“你还要坐多少年牢。你放心这个典狱长虽然人一板一眼，却绝不会公报私仇的！”
“十四年。”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老人叹了口气说，“你定是打了人，按照规定是要被死整的，这十四年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就像我这样，决不能放弃希望……”
老人一语成谶，春来秋去多少年。来来往往多少匆匆而来，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黑着眼眶、精神崩溃的从这监室走出。MARK孤孤单单的就如同老人当年那副模样，倚靠在墙角。除了吃饭时挪动两下，绝不与任何一个人多聊一句闲话。
头几年他还会偷偷藏一根筷子，有事没事就在地上画圆，嘴里嘟囔着什么，说着说着还会难受的落泪。那些后来的人都以为他傻了，可也听说过他是牢里少有的杀手，也不敢招惹他。也因为同是天下沦落人，知道他也该是打了狱警才进来的，不免心中一番感慨，只能唏嘘的叹口气。
而作为他的表哥，赵晓平也曾来看过他。不免心中也会难过一番，可他是打了典狱长的人，按道理来说是该枪毙的，可他不舍得，却也只能公事公办把他一直关在这。
后来他因为在黑暗中，不同他人讲话。因为光线昏暗，视力也有所减退，索性便跟个瘫子似的整日躺倒在那，嘴里也不再念叨什么了。可他却并没有疯，更没有寻死的意思。而是如同一支枯木插在泥土里，等待春暖花开、大雨时节，再生根发芽的机会。
过了十四年，他已经成了一个年近半百的大叔了。头发留的老长，胡子也直拖到胸口，看上去可怜极了。
“老赵，你自由了。”白发苍苍的赵晓平打开这间禁闭室的大门，眼光微红，笑着说，“十四年了，我都成小年轻们嘴里的老头了，你啊也快了！”
“老表。”MARK嘴巴颤抖了好一会，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他踉跄的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眼那火红的太阳，那蔚蓝的青空，笑着说：“跟十四年我刚进来那时候一样的蓝，一点没变。”
“你后悔吗，后悔那天打了我吗？”
“你这个斯文败类，该打！”MARK指着赵晓平的鼻子，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玩味的说，“我们现在都老了，谁还计较这个那？”
“你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赵晓平拍了拍MARK的背，没好气的说，“去理理发，收拾收拾，有个叫吕伊莲的女人，整天给你寄信，你或许该看看。”
“她没忘了我，我就知道她绝不会忘了我。”MARK欣喜若狂的大笑了起来，“老天爷，你果然没有抛弃我！”
“瞧你那个嘚瑟的样子。可你这个胡子老长，落魄的样子，好意思去见人家吗？”赵晓平打量了MARK一番说，虽然他满心欢喜，可MARK苍白的皮肤，以及无力的姿态，着实让他再笑不起来。
在赵晓平的搀扶下，MARK又回到了当年初来监狱的时候，理发的那间小屋子。只是这一次，他是以一个好人的身份进去的，可以随心所欲理任何的发型。
还是当年那位女理发师，只不过多年的光景，她虽然还留着一头微卷的长发，面容却增添了几道皱纹，她笑着问说：“圣诞节快乐，赵安先生。”
“今天是圣诞节吗？”MARK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憔悴而又消瘦的脸，情不自禁的流出了两滴眼泪，“不该是六七月份吗？”
“你打了典狱长，按照规定增加了几个月的刑期。”
“怪不得那。”MARK看着窗外飘落下了几瓣雪花，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竟又笑了两声，“我这副样子，倒很像个圣诞老人。拿剪刀将那些长发给剪掉就可以了，如果我留着个寸头，倒像是个坏人，我不想给我的孩子留下一个坏的印象。”
“以前没机会说。”女理发师将一个干净的手巾围在MARK脖子上，拿起剪刀按他说的办法修剪了起来，“你挺帅的，现在也还很帅。我相信你如果回归家庭，应该也能做个好的父亲。希望我们不会再见，起码不会在这里再见，赵先生！”
“过了十四年清道夫的日子，我已经放下了，彻底放下了。”MARK说，“多谢你的祝福，我会铭记在心的。”
“我想也该是的。”理发师解开手巾，抖了抖上面的头发，又问说：“需要给你洗洗头吗？”
“不用了谢谢！”MARK站起身，跟理发师握了握手，“我归家心切，再见了！”
“你是少有的在禁闭室呆了这么多年，都依然能够笑面示人的人。你肯定有一颗长湖常人，坚毅的如罗汉一样的心灵。”女理发师坐了下来说，“虽然你犯了罪，可我依然崇拜你的这颗心灵。”
“我不是金刚罗汉，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MARK说完这句话，便走到物品寄放处，换上自己入狱时穿的那套西装，拿着一包的行礼。满怀希望的往山下走。他看了最近，也就是半个月之前Jane寄来的一封信，上面说她最近在处理一些私事，和孩子有关的，所以没空来接他。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放空了心灵，去呼吸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