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延抵达邻市时候,已经半夜了。
夜深了，但因为是夏天的缘故，高铁站人还不少。
一下车,他便接到了沈光远安排的司机电话。
“喂您好。”
“是斯延吗？”
“是。”
那边笑了笑：“你往5号出口这边来,我在这门口等你。”
沈斯延连忙应着：“好，麻烦了。”
安排来接沈斯延的,是沈光远之前合作过的一个公司的新人,人特别热情，做事也相对严谨，年龄不大，但却很沉稳。
沈斯延和人打了个招呼,这才跟着上车。
“现在送你去酒店？”
“好。”
沈斯延笑了笑：“麻烦了。”
“客气。”
他扣好安全带，这才给许知绿发消息。
沈斯延：还没忙完？
收到沈斯延最新消息时候,许知绿刚回房间。
中午到酒店办好入住后，老师带她们去吃了个饭，才又折返回房间休息。到下午太阳没那么刺眼后,才带她们去之前联系好的练习室练舞。
到晚上,一行人在外面吃了东西，又回了舞蹈室。
许知绿忘了带手机,也没什么人可联系的，倒也没着急。
看到沈斯延消息时候，她愣了下：？刚忙完,沈阿姨跟你说了？
沈斯延原本还懒散地坐着，这一下瞬间坐直了。
他低头回复：嗯,回酒店了？
许知绿：对。
沈斯延：住哪个酒店？
许知绿：你问这干嘛。
沈斯延：确保安全。
许知绿倒是没扭捏,也怕有什么万一，直接把定位发了过去。
收到后,沈斯延转头看向一侧的人。
“是你爸定的那个酒店吗？”
沈斯延点头：“是。”
司机笑了笑，了然道：“行。不远，待会就到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沈斯延想也不想的拒绝：“不是很饿。”
主要是，不想再等下去了。
抵达酒店后，那人问过沈斯延意见，没再多停留，只叮嘱了几句：“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斯延颔首：“谢谢。”
“客气。”
人转身走后，沈斯延才拿着房卡推着行李进电梯。
他手机里还有许知绿发来的房间号，和他住的不是一个楼层。沈光远让那人给沈斯延定的房间，相比较来说，更宽敞更大一点，是一个商务套间。
他捏了捏眉骨，盯着手机看了须臾，没忍住又给许知绿发了消息。
沈斯延：打算几点睡觉？
许知绿：？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待会洗个澡看会书就睡了。
沈斯延：哦，饿不饿？
许知绿：一般般。
沈斯延：我听说那个城市的夜宵很有名，不和舞蹈室的同学出去吃点？
许知绿：太晚了不安全。
沈斯延看着她回复，扬了扬眉。
不错，还知道晚上不出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许知绿没和沈斯延多说，说了会丢下一句要去洗澡了，就没再回他消息。
沈斯延进了房间，盯着手机看了片刻，戳开外卖a开始点外卖。
送到的时候，他看了眼时间，许知绿的澡应该也能洗完了。
沈斯延没着急这会就下去，他有点轻微洁癖，坐车过后第一时间会想洗澡。先进了浴室洗了澡出来，才不急不慢地开始等外卖。
许知绿隐约发现，沈斯延今天晚上真的有点嗦。
一会问这，一会问那的，没完没了了。
她擦着头发，蹙眉看着他发来的一大串消息，很是无语。
许知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沈斯延：有。
许知绿：……是什么？
沈斯延提着外卖下楼，进了电梯。间隔也就三层楼，到许知绿住的房间门口后，他给她打电话。
“喂？”
许知绿语气淡淡的：“沈斯延你今晚不玩游戏了？”
沈斯延：“……”
“怎么老是给我发消息。”
沈斯延默了默：“戒游戏了。”
“啊？”许知绿愣住，诧异道：“戒游戏了？”
“嗯。”沈斯延道：“帮个忙。”
许知绿眼皮跳了跳：“帮什么忙？”
“来开个门。”
许知绿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了敲门声。她下意识转身，眼睛发亮地看着房间大门。
“是我。”沈斯延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混着电流的o声，也依旧清晰。
许知绿眼睫一颤：“你在门外？”“嗯。”
许知绿瞪大眼，快步走到门口。
门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她怔怔地望着“从天而降”的人，意外不已。
“你……”她嘴唇张了张，不可置信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斯延偏头，示意一下：“要我站在这儿说？”
许知绿：“……”
她侧身，让他先进去。
房门关上，她看着沈斯延：“现在能说了？”
沈斯延“嗯”了声，声线低沉，又带了点笑：“在家没人陪我吃宵夜，找你来吃宵夜的。”
“……”
许知绿没吭声，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一脸的不相信。
“不信？”
许知绿反手指了指自己：“大少爷，你觉得这理由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沈斯延思忖了会：“会吧。”
许知绿懒得和他多说。
“吃不吃？”沈斯延看她。
许知绿瞥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东西，非常诚实：“吃吧。”
房间不是很大，老师给每个人定的都是单人间，就一张不大不小的床和一个长桌子，标准单间的标配。
沈斯延也不嫌弃，看向许知绿：“你想在哪吃？”
“就那桌子那儿吧，不过就一张椅子。”
沈斯延“嗯”了声：“我随便都行。”
“那还是茶几那边吧，坐地上。”
沈斯延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促狭看她眼：“行。”
许知绿当没看到他眼神，指了指：“我先吹个头发。”“好。”
等许知绿吹完头发出来后，沈斯延已经把外卖全摆开了。他也没先吃，反倒是把她房间里的电视打开了。
许知绿瞅了眼，电视里正在放她没看过的狗血电视剧。
“你还看这种电视剧？”
沈斯延挑眉：“随手点开的。”
“哦。”
许知绿看他：“你先吃呀，不用等我。”
闻言，沈斯延被她气笑：“我是来找你吃宵夜的，不等你一个人吃算什么？”
许知绿：“……”
这话说的，她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她默默地“哦”了声，轻声道：“那谢谢了。”
沈斯延瞥了她眼：“先吃。”
许知绿没和他客气，低头喝了口海鲜粥，味道非常不错。喝完粥后，她开始吃烧烤鸭爪之类的，吃的不快但也不慢，但看着让人觉得很舒服。
沈斯延盯着看了两眼，别开眼和她聊天。
“第一天累不累？”
许知绿沉吟片刻：“有一点点，练的时候累，但现在又觉得还好。”
沈斯延颔首，抿了下唇说：“跳的现代舞吗。”
“嗯。”
许知绿说：“就都有吧，都在学。”
不固定哪一种单独的类型。她就很喜欢跳舞，总觉得能在跳舞中找到自己，也能在其中发泄一些属于自己的情绪。
沈斯延安静了几秒：“那挺好。”
许知绿拿着鸭爪的手一顿，垂下眼：“嗯。”
沈斯延看她，抿唇问：“你还记不记得，初三元旦时候上台表演过？”
许知绿一怔：“记得。”
她神色恹恹的，看着面前的鸭爪突然没有了胃口。
沈斯延观察着她神色变化，低低道：“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个事。”
“什么。”
许知绿漫不经心地咬着鸭爪，内心其实有点抗拒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斯延看她：“你当时上台表演过后，不是很多人找你来要联系方式吗？”
“……”许知绿：“哦，然后呢。”
她记得这件事，甚至还在不远处就听见那些人在问沈斯延，打探她的消息。许知绿听到这些，没有很开心，但说不开心又是假的。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表演得到赞美和喜欢。
她正高兴时候，听到了沈斯延的下一句。
他不喜欢。
他觉得不怎么样，还不如最后一个钢琴表演。
也是那时候，许知绿才后知后觉想起，怪不得她之前和沈斯延说舞蹈的事情，他都不怎么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模样。原来是因为不喜欢。
之前的那些疑惑，也在那一刻有了答案。
她没上前，悄无声息走了。
她怕自己上前去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可转念一想，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
许知绿忍了下来，没去问。
但不久后，她悄悄地把自己的舞蹈换成了钢琴，只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夸赞和喜欢。现在想想，当时那行为还挺傻的。
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喜欢喝不喜欢，而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
沈斯延缄默片刻：“当时还挺多人找我要你联系方式的。”
“我知道。”
许知绿淡淡说：“你是要说什么？”
沈斯延看她：“你当时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许知绿一愣。
她诧异抬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沈斯延慢条斯理地解释：“当时，不是真心的。”
他说：“就是有点烦，他们老是问你，所以我才说的不喜欢，不是真的觉得不喜欢，也没觉得你当时跳的不好。相反――”
他停顿了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喉结轻滚，一字一句说：“当时跳的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是真的喜欢。
许知绿长相清纯，是那种有点小圆脸的感觉，杏眸鹿鹿，让人很有保护欲。
但跳舞的时候不一样，她不再是清纯的小白兔，变得张扬又亮眼，整个人像是在发光，引人注目，让人没办法挪开眼。
沈斯延不否认，当时他其实也看呆了。
话落下后，房间内安静了许久。
许知绿垂眼看着手里的东西半晌，那扎在心底的一根刺，好像被拔了出来。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事，好像也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安静了许久，忽然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斯延没隐瞒：“我妈说，你是因为我当时说了那话，才转学钢琴的？”
许知绿：“……”
她嘴唇动了动，恼羞成怒地瞪了他眼：“你别这么自恋好吗，我哪有。”
她一点都不想让沈斯延知道这事，也不想承认：“我是自己那段时间喜欢钢琴才学的，不是因为你。”
“……”
“哦。”沈斯延看着她笑了下：“好，不是因为我。”
他沉吟片刻：“跟你说这个，没别的意思。”
他低低道：“就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许知绿“嗯”了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抿了口水：“我没多想。”
沈斯延轻笑了声，顺着她话往下：“行，知道了，你没多想。”
他浅声道：“是我多虑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许知绿总觉得他这话揶揄的味道很重。
她垂下眼，索性不理他。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宵夜。
吃好后，沈斯延把垃圾收了收，打算待会放外面让服务员收一收。
他看了眼时间，也没打算多留。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记得锁好门。”
许知绿点头。
两人对看了眼。
许知绿送他到门口，沈斯延走了出去。
她盯着脚尖看了会，还是没忍住喊了声：“沈斯延。”
沈斯延回头看她：“怎么了。”
许知绿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一下道：“谢谢。”
沈斯延不明所以看她：“谢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她诚实道：“我介意过很长一段时间。”
沈斯延微怔，转身朝她走来。
他停留在她面前，有些酸涩道：“对不起，当时只是说给其他人听的，没有真的不喜欢的意思。”
他弯腰，和她无声对视，认真且真诚道歉：“是我的问题。”
许知绿摇头：“我自己也有问题。”
其实她要是和辛安安所说的那样，有什么疑惑勇敢上前去追问，就不会难受那么长的时间了。
她抿了抿唇：“也没什么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沈斯延应了声，拍了下她脑袋：“走了。”
沈斯延走后许久，许知绿才缓慢地回到床上躺下。
莫名其妙的，她心情好像就好了很多。但同样的，她又觉得难受。
她耿耿于怀这么长时间的事，并不是她所听到那样的。
许知绿躺在床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许久许久后，她才翻了个身，埋头进了被子里。
如果上一世她提前开口问了，后面是不是很多事就会不一样。
可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如果。
这一晚，许知绿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沈斯延的脸时不时出现，就像是在她这里扎根住下了一样。每一次他出现，她都控制不住欣喜，激动。
她鼓起勇气，主动朝他走。
一靠近，他脸上又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用冷漠的那双眼看着她，让她不敢再靠近。
……
醒来时候，外面天还不是很亮。
许知绿拉着被子深呼吸了下，很是无奈。
她轻眨了眨眼，摸过床头柜的手机点开。
才五点。
许知绿没了困意，索性爬起来拉伸了一会。
她想了想，给沈斯延发了个消息。
许知绿：你什么时候回去？
发完后，她也不着急沈斯延回复。
等许知绿又睡了会回笼觉，洗漱完，沈斯延的消息回了过来。
沈斯延：暂时不回去，你要在这待多久？
许知绿：？
沈斯延：看完你们表演再回去。
许知绿：……噢。
她有点摸不清沈斯延这诡异的心思了。
许知绿盯着手机看了半晌，终归是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去。
她上午和下午都要排练，也没那么多时间和沈斯延交流。
换好衣服后，许知绿便和老师同学们及时，去楼下吃了个早餐，而后去舞蹈室练习。
临走前，她还是跟沈斯延说了声。
沈斯延只让她到地方了发个定位，其他的没多聊。
许知绿他们练舞的地方距离酒店不是很远，酒店也就在市中心的位置，出行什么的都很方便。
沈斯延睡了大半天，到要中午时候才出门，往许知绿练舞的舞蹈室去。
他到的时候，许知绿他们还在练习。
沈斯延一抬眼，便能看到站在侧边的人。许知绿不是里面最高的，但也不矮，在中间的位置。
她模样长得好，年轻又漂亮，肌肤雪白，能让人一眼便注意到她。
沈斯延盯着看了许久，到一侧懒散地靠着。
他没给她发消息，也不催促，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外面。
倒是坐在门口做专门接待的店员看了他眼，起身走了出来：“帅哥，你是来找人的吗？”
沈斯延摇头：“是。”
店员一愣，指了指问：“需要我帮你叫出来吗？”
沈斯延莞尔，看着里面闪闪发光的人，摇了摇头：“不用。”
他稍稍一顿，笑了下：“我想做会她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