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忽然转了口风,一改刚才的态度,一口咬死了多余,恨不得眼下立刻,马上让多余陪葬,要拉着她一起跟着侯府沉沦,态度疯狂,眼神狠辣的不要不要的,看的多余都心惊。
夺食小旗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狼狈,面容狰狞,正挣扎推搡着,两眼通红,嘴里恶狠狠叫嚷着让小崽子陪葬的三奶奶,其实心底里是暗暗感激对方的,很是谢谢她及时打断了自己,给自己解了围。
而年轻敦厚的典察大人,看到魔疯了的三奶奶,又想着刚才,自己顺势听了他们一耳朵的回话说不知道,不确定,眼下却又突然改了立场,状若魔疯的非要拉着一个小小姑娘一起死,典察大人心里就升起了几分不悦。
比起这贪污了西北数十万军饷,作威作福,只享乐奢侈的镇威侯府一干主子,他更是同情那看着就无辜,还一副懵懂无知的小小孩童呀!
典察大人沉了脸,望着魔疯的三奶奶,他抓着花名册快速几步上前,而身边随侍的那位被夺食小旗鄙视的同僚,也赶紧端着摆满了笔墨纸砚的托盘紧随其后。
缩在壳子里自我保护,暗暗观察的多余便看到,这位年轻的典察大人,快速走到那个突然针对自己,还恶狠狠的瞪着自己,恨不得自己马上去死的疯婆子跟前。
典察翻开花名册摊开,面朝疯婆子三奶奶。
“你这妇人好生没道理!刚才我们问你,这孩子是不是你们家的人时,你们都摇头说不知,眼下你见了儿子后突然变卦,立刻就改了主意。好,你改主意就改主意好了,本官念你思儿悲痛过度,暂且不与你计较,本官便查验了花名册上上下下好几遍,也点了人数好几遍,却根本查无此人,那本官问你,你坚持说这个小丫头是你们侯府的人,那么请问,这孩子姓甚名谁?娘家何处?今年几岁?这个你总能回答了吧?”。
要是面前的妇人能回答出这些,他也勉强算边上这个可怜的小丫头,是他们镇威侯府的人。
只是,疯婆子三奶奶的回答……
这货被儿子的死亡刺激的,急于报复多余的心刺激的,只会两眼直勾勾的瞪着多余,口中恶狠狠的来回反复,“扫把星,扫把星,死,死!”。
面对如此不讲道理,还善变,还魔疯的无知妇人,典察瞬间黑脸,也晓得自己问不出来个什么,怒气冲冲的一把合上手里的花名册,指着疯婆子三奶奶厉声喝问。
“你左也不知,右也不知,就一个劲的为难一个稚子是何道理?莫不是欺我锦衣卫好糊弄不成?”
一惯较真的耿直典察大人发了火,质问声声,疯婆子三奶奶却知道侯府大势已去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哪里顾忌得上他的质问?
此刻的她怕是连死都不怕,那她还怕啥?梗着脖子,鼓胀着眼,丝毫不顾典察的态度,嘴里就来回的就固执着坚持一句话。
“大人明见,大人明见,小贱人就是侯府的人,是我三房买来的冲喜丫头,她是我儿拜过天地娶的冲喜媳妇,合该跟我儿一起,合该跟我儿一起呀大人……”。
“你,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面对这样的三奶奶,道理说不通,事实摆不通,书生气性一起,被疯婆子气的暴躁光火的典察一甩衣袖,背着手气的团团转,一时间还不知道拿疯婆子怎么办才好。
典察其实是个心存良善的真好人,或者是说,他是被家人,被自己上头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亲亲表兄指挥使大人保护的太好了。
面对现场突然的混乱,面对眼下突然的变故,比起死人,比起这些牵扯到了贪污中的所谓侯府主子们,对于多余这个穷苦出身,还是被买来冲喜的倒霉催平民百姓,在条件允许,在花名册上都没有她任何信息的情况下,典察其实是想救多余,想放她这个无辜的孩子一码,放她出了镇威侯府的这个火坑,没必要让一个孩子跟着镇威侯府这首破船沉沦,那不值得,所以典察想让疯婆子闭嘴。
只可惜……疯婆子不配合。
急的来回踱步的典察,脑子飞速的转着,想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顺的放过多余这个小丫头呢,忽然,疯婆子的身后,侯府人犯群中,一个苍老中带着威严的女声突然发话了。
默默观看伺机而动的多余,还有来回踱步的典察就看到,人犯群中,离着自己最近的位置,位于一群人犯为首的位置,突兀的站起了一位身体微胖,面容严肃的老妇人。
多余挑着小眉头,心里正暗暗嘀咕可能要糟,便只听到这位老妇人用一种苍凉而又解脱的语气道。
“老三媳妇,你够了,肃儿这个样子,是我们谁也不想看到的!肃儿去了,老生我也心疼,可是老三媳妇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即便我们镇威侯府败了,那也不能……”。
这位侯府老夫人,此刻是真想做点善事的。
哪怕眼下自己自身难保,可正是因为自身难保,她才更想着多做点善事,积点德,为曾经的过往挽回一些。
她想着,兴许与人为善,他们侯府还能有一丝活路呢?便只是为了她剩下的儿孙呢?
虽然她承认,自家的侯爷,还有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当然明明西北的军费也不是他们贪污的,那些明明都统统进了太子的口袋,可这些他们有口难言没法说,这口锅贪污军饷的锅,他们不背也得背。
眼看着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侯府众人身陷囹圄,举步维艰了,兴许这就是往日暗地里的事情做多了,他们才得到的报应?
如此,那么个孩子而已,都还没有进过他们的祠堂,没有上过族谱,甚至都没有在抄家的花名册上,他们又何必再坚持的做个坏人?
算了,网开一面吧,权当积德。
也许自今日后,他们一大家子,兴许还不如眼前这个贫民家的孩子,便放这孩子一码吧……
侯夫人想的倒是好,倒是大度,却架不住自己已经魔疯了的三儿媳不配合呀!
都不等她把嘴里开解的话说完,这位疯婆子却跟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完全忘了此刻自己身为阶下囚的身份,也忘了自己身为儿媳的本份。
疯婆子一脸讥讽的冷笑着,“呵呵呵,夫人,啊不对,从今往后,您也再不是高高在上的候夫人了,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婆子,哈哈哈……”。
这话说的,边上因为抄家一脸颓败,一直默不吭声的老侯爷不干了,立马瞪着身边的儿子,“老三,你不管管你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