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北京城里的宵禁鼓响。
任何人,甚至包括朝廷一品大员,都不能随意上街,否则必然会召来他人的调查。
但,锦衣卫不是人,而是天子鹰犬!
直到卢剑星带着一旗五十五人重新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
曹酩则是在衙门大堂里吃着宵夜。
一碗加了葱花和肉的面。
这是夜里在镇抚司衙门值守的百户以上职位才有的待遇。
就着火光,很快他就将碗中剩余的汤水咽下了肚子,而后才将目光投向已经守在旁边好一会儿的卢剑星身上。
“人手可点齐了?”
闻言,卢剑星就吞下了一直被他压在舌头下面的唾沫,目光也才打空了的面碗上挪开。
“回大人,齐了!”
“既然这样……”曹酩伸手抹去了唇上沾着的点点汤水后起身:“收拾一下,去陈大人家里拜访拜访!”
正下飞鱼服腰带,佩刀挂上的同时,他就顺手将桌面上老早铺开的宅邸地图给抓起来叠好塞进了怀里。
从镇抚司衙门出去,曹酩就带头朝着陈纪家里的方向走去。
看着倒很是悠闲。
这也是他在锦衣卫中这么些时日以来养成的习惯,做事之前保证体力,这样才能应付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一路上倒是也没少遇到五城兵马司那些巡守的。
与锦衣卫每晚值守都要换着来不同,五城兵马司的夜间巡守基本上都是固定的那几人在倒霉。
所以时间长了,双方自然是眼熟得很。
能在北京城里混,越是处于底层的,消息就越灵通。
锦衣卫中别的家伙,他们或许不认识,但曹酩不同啊!
不仅仅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而且还不像寻常锦衣卫那般惹人讨厌。
“呦,老王,又巡街呐?”
被他点到名的那人脸皮拉着。
“曹大人,你就别挖苦咱了,这命苦真没办法!”
曹酩咧嘴笑着:“得了,还叫苦呢,京里多少人等朝廷的差事还等不来。”
说着他就丢了几枚铜板过去。
“这日子忒冷,回头弄点酒去暖下身子。”
“得嘞!”王二狗冲着曹酩抱拳行了一礼:“大人升迁,小的回头送些自家做好的腌肉过去作为贺礼。”
说话间,曹酩已经带着人手错过去了几步,他也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摆手。
“行,我知道了!”
远远看着众人离去,王二狗身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叔,那位是谁啊?”
“那位啊……锦衣卫!很不一样的锦衣卫!”
王二狗感慨了一句后,转身就是一个爆栗敲到了年轻人头顶。
“走!继续巡街!”
……
走远了之后,曹酩就笑着伸了个懒腰。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见了我不躲,见了别人却要立马躲开?”
一旁的卢剑星沉默了良久。
“大人公正!”
听到这话,曹酩一愣,而后就笑着从怀里将陈纪宅邸的地图掏出来丢给了他。
“看看,先让人围了陈府,然后去请陈大人家眷。”
“留五个人给我。”
说着,他就瞟了一眼身为小旗的沈炼,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卢剑星虽然打开了地图在看,但他却始终注意着曹酩的动作。
在看了一会儿后,他就抬头冲着曹酩咧嘴笑了出来。
“大人,我大致看了一下,全包了陈府最多也就要三十人,剩下的二十里面我带一半去请陈大人家眷也就够了。”
曹酩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即将沈炼点了出来。
“你,带好你那一小旗人跟我走。”
随即转头看向卢剑星:“记住了,手轻点,咱是锦衣卫,不是土匪!”
说完后,他就带头往陈府侧面的小巷子里走了进去。
只是几个纵步,曹酩就翻过墙头落到了陈府的后院花园中,而后他就见到了两个刚打房间里走出来的陈府小厮。
在压着脚步靠近那两人后,曹酩手中绣春刀带着刀鞘探出,在两人脖颈后顺势一砍。
在他身后,就是包括沈炼在内的十一人。
等到他们全部翻进来后,曹酩已经放翻了院子里的两个出来上厕所的小厮。
随后他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毕竟已经是子时了,正常情况下,就算当朝一品也得睡觉。
可现在曹酩却是看到了后院拐角处透露的一丝烛光。
这年头,就没有小厮敢在起夜的时候点燃烛火,一家之中,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除去主人家,就只有主人家的贵客了。
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他就直接朝着后面跟着的众人挥手。
锦衣卫的鞋子都是特制的夹层鞋子。
平常人走路,只要不是刻意,那就必然会发出来些许声音。
而锦衣卫的鞋子,就算是刻意,都弄不出来多大的声音,更别说现在曹酩等人是在刻意控制着脚下的力道了。
缓缓靠近那间有烛火透出的屋子。
里面的人声逐渐清晰。
最终,等到靠近屋子大门后,曹酩也确定了里面正在说话的人。
陈纪!
以前朝堂上可没少见过这位,他自然是熟悉得紧。
在给后面人打了个手势之后,曹酩就直接起身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间大门。
“谁!”
里面惊怒之声骤起。
曹酩嘴角带着笑意,按着佩刀走进房间里面。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陈大人果然不忘本,都有如此功名了还不忘努力。”
随着后面所有锦衣卫的涌入,陈纪脸色越来越难看。
“锦衣卫……”
曹酩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在众多暗色飞鱼服中显得极其耀眼。
足足半晌,陈纪才压下情绪给曹酩挤出来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不知道曹千户此来何为?”
对于面前这个新帝即位后出了不少风头的锦衣卫,他自然认得。
曹酩笑得很温暖,但手上却从未离开过腰间别着的绣春刀。
“这不是有事要问问陈大人么!”
“白天大家都有正事儿要忙,这不,刚有空我就立马来找陈大人了?”
陈纪呼吸一窒,脸上一抹带着心虚的怒火陡然呈现了出来。
几乎同时,金属摩擦声就响了起来。
曹酩拇指顶开了原本和刀鞘紧紧嵌在一起的绣春刀。
“啧啧,陈大人脸色倒是挺难看的,莫不是病了?”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