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人在孙家大院门前喊着：“孙无衣，你儿子孙岂曰死啦！昨晚死的，送医院去了，脸白的像鬼。你赶紧筹钱去火葬场吧。”
有人说：“孙无衣，你儿子孙岂曰快要死了在医院躺着呢，命悬一线啦。得了肝炎，眼睛翻着白，像白色的无底洞，看着可吓人了，你赶紧去筹钱救他吧。”
还有人说：“孙无衣，你儿子孙岂曰被人打啦！像是被铁锥子锥破了脑袋，肠子都出来啦。满身是血，估计活不了了。你感觉去筹钱救他爸。”
他的母亲林倩倩搀扶着孙无衣，他们的眼睛像井口一样大，上下嘴唇翻的像猪一样，鼻孔翕开，惊恐无比的声音配合着惊恐无比
的脸庞。
他们站在大院的门口，路过几个和狗一样大的小孩其中一个小孩嚷嚷着：
“孙老头，你儿子要死啦。”
另一个小孩补充道：
“是已经死啦。”
孙无衣袒露出结实的胸膛，黝黑的脊背，拿着棍子追赶了过去。
“你他娘的，你才死了，你爹妈都死啦。小屁孩，我看你们也要死了。”
孙无衣首先来到队长家，他强壮的身体如今弓着背，像弓一样弯着。
“王队长，我儿子要死了。他娘的什么都这么突然。你借我点钱过几天就还你。”
在王队长那借了十五块钱然后又弯着腰来到吴工匠这。
“吴工匠，你借我点钱，我儿子要死啦！救命钱，救救我儿子，过几天就还你。”
在吴工匠那借了八块钱又来到徐医生这。
“老徐，你是读书人，我儿子要死啦。马上就要死了，在抢救呢，借我点救命钱，明天就马上还你。”
孙无衣的脸上暮色沉沉，他每走出一个人的家门就骂骂咧咧着。
“去你娘的，你家是要死人啦。”
他对林倩倩苦笑着，回头对那些院子那些人也苦笑着。
孙无衣向他们摆摆手表示要远行，他们向他挥挥手，他对林倩倩也摆摆手，让她看好家。
他的母亲林倩倩哭着，眼泪像冰块融化似的从眼角一滴滴流下，这个年纪六十的孙无衣摸着她黝黑的头发。
“咱儿子没事的，我过去送钱。”
孙无衣背着个红色的挎包，拿着把黑色的雨伞，一个人走在此起彼伏的马路上，马路像一座又一座的山。
他的挎包里有五十块钱，是养老的钱，可钱是不能打算让它去做什它就去做什么的。
他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摇晃的船。他的小腿已经没了力气，可他又不舍得去买车票，老布鞋的鞋底沾满了泥土。
每步都很沉重的踏在柏油的马路上，给漆黑柏油的马路染了点泥土。
从山上下来了几辆自行车，车上面放满了蔬菜，稀烂的蔬菜。看着打扮是村里人。
孙无衣走了上前，像他们摆摆手。
“老乡，老乡！载我一程。我要去县里。”说着递上了一块钱给其中一个男人。
那些骑自行车的停了下来，男人接了他递过来的一块钱，捏紧在手心，瞪着他问道：
“你包里装着啥？”
“没啥，书，儿子上学要的书。”
男人一把抓住孙无衣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挎包，夺了过来。打开像老鼠一样拼命的掏。
只不过老鼠寻找的是米饭，他们寻找的是钱财而已。
“你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男人把剩下的四十九块钱拿了出来，紧紧握紧。凶狠的瞪着孙无衣，接着又说：
“你这老家伙，不老实的很。他娘的。”
“去你娘的，你把钱给我。”孙无衣弓着身子冲了上前，一手抓住男人有力的胳膊。
“去你妈的，你这老不死的，想进棺材了。”男人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他飞了出去趴在柏油的马路上，他的鼻子像掉下来了一样，血从鼻孔像洪水一样往下流。
那几个人男人抢完钱骑着单车满脸胜利者的姿态往回走。
孙无衣爬起来，顺手捡起来旁边的一块转头，那几个人正在有说有笑，他一转头砸在了刚刚那个男人的后脑勺。
“我去你娘的，你这王八蛋，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
孙无衣接着一转头接着一转头往他的脸上砸，旁边三个年轻人下了车，不知道从哪里踹来了一脚，踹在他的腰上。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接着蜂拥而至的冲了上去，对他拳打脚踢着，骨头碰撞着骨头的声音此起彼伏着，他想爬起来，可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那个被他砸的满头是血的男人爬了起来，捡起来刚刚那块满是血迹的转头，推开围打他的年轻人。
砰的一声，像山上的石头滚滚而下砸在土地上一样。孙无衣的额头像西瓜一样裂了起来，血像西瓜的水，分裂的流下。
孙无衣眼睛已经变得朦胧了，红色的朦胧，他看见的这几个人男人像是染了红色一样，他趴在地上不起。
那男人捂着自己头，骂着，
“他娘的，这老头非逼我送他进棺材。”
孙无衣竭尽全力一把抓住他的脚腕，像蚂蚁一样脆弱的声音。
“求你了，求你了，钱留下吧，我儿子要是没钱治病，就死了，行行好。”
那男人一脚摆开他的手，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我去你妈的，你儿子死了管我屁事。我看你这老头也要死啦。”
说罢，他们扬长而去。
他蜷伏着身子捂着头躺在马路上，血染红了黑色的柏油马路。
黑色与红色其乐融融，像晚霞与黑夜融合。
可惜只有昙花一现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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