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的脸,她留下了一滴泪水。
曾经的她人经历了一些事之后,对世界的看法都开始改变。她尝试着去理解父亲,理解他下岗之后内心的失意和苦闷,理解他对母亲的冷言冷语,理解他让一个女人出去养家糊口。现在林友良又在她面前说着这样颠三倒四,黑白混淆的话,她只觉得背后发寒。
林友良夺过书包,开始翻找。
林双绛闭着眼睛,问道:“爸爸,如果我说我没有偷,你信不信我?”
林友良背后震了一震,到底还是没有回复她。
书被倒到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林双绛便蹲下来,一本本捡起,一本本拍灰尘。期间不言不语,整个人沉默得有些可怕。旁边看热闹的邻居此刻有些不过意,纷纷劝起了林友良。让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过多追究,孩子还小,要真有什么错的也别当着众人揭她的短,要不一个姑娘家家的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
林友良一想,要真林双绛偷了家里的钱,到时候闹起来也是他没脸。
于是拎着书包就要往家里走。
又看林双绛在原地,脚就像生了根一样,只是打量地看着他,顿时就骂道:“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我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林双绛幽幽说道:
“我没偷就是没偷,不用躲起来。脸是自己长的,不是别人给的,你爱给谁脸给谁脸,我的脸你给不起。”
又瞄了一眼旁边围观的人接着说道:“这么多叔叔阿姨等着看我家的好戏,你现在躲进去就是坐实了我偷东西,不如在门口继续搜吧。”
林友良脸色变了又变,停了脚步,又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最后在书包里层的小袋子里搜出了一百三十二块,那是孙芳给她的,她又主动从裤兜里掏了四十块钱,是卖东西得来的,还剩下这么多。总共是一百七十二块,众人咂咂嘴,想不到这林家平常看着买菜都是青菜豆腐,割肉都舍不得多称一两的,竟然在家里放了这么多散钱,还被孩子给拿了。
众人看完林友良,又看林双绛,只觉得这女孩手也真黑,当父母的钱是天上掉下来不用挣的?
只是这热闹看完,有人便劝这林友良算了,拉回去好好教育一顿就行了,只有林友良知道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家里有多少钱,他还不清楚?就是把犄角旮旯里散落的硬币都找出来,也不会有林双绛手里那么多。
顿时,他又火冒三丈,提着竹条抽在林双绛身上。
林双绛也不躲,也不喊痛,就这么看着他打,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你这个死丫头,快说,钱是哪里来的?家里哪有这么多钱,你去哪偷来的,还不快说!”他暴跳如雷,但林双绛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被抽得痛了,身子有些颤抖。
“还不说!”
他又是一下,却是打在林双绛头上,顿时就算黝黑如她,那被抽打的地方也瞬间红肿了起来,隐隐带着血路子。
她头上的伤还没好全,青黑色的淤血犹在,本来人就不算美,现在又后天做些修饰就更是丑得别致了。又想起前世何应诺总说她皮糙肉厚经得起岁月蹉跎,脸上竟然没什么皱纹。现在饶是她再皮糙肉厚,她亲爹还是给她脸上舔了一道深深的,深深的痕迹。
“姓林的,你干什么打我的女儿!”
孙芳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人围了一大圈,以为是林友良教训林双鹿,没想到走近了,竟然是在打林双绛,还打脸。想起以前听人演戏,说皇帝老儿打人都不打脸,除了不完全算人的太监。火急火燎地拉过林双绛,只见她头上肿了一片,还破了皮。顿时心疼得不行,抱着心啊肝啊地叫着,又骂林友良不是个东西,不叫个男人,趁她不在家欺负起女儿来。
旁人一看乐得不行,赶紧说道:“你女儿偷了家里一百多块,你不管,还埋怨气你丈夫来,真是个好媳妇会持家。”
孙芳本来也不是什么善茬,听人这样说,张口就啐道:“那是我给她的,小儿子买衣服大女儿不要,我补偿她,不行吗?你们这些嚼舌根的,成天张着一张嘴只知道喷粪!”
林友良被她骂得头疼,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你说是你给她的?”
孙芳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是钱自己飞到她包里的?”
“你哪有这么多钱?”
林友良不信,他一个月工资只有八百来块,孙芳能随随便便就给林双绛一百多块?
“老娘我起早贪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巴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我不挣钱谁挣钱,你以为你那八百多块能干啥,是够吃还是够用,一个月光你的香烟钱就得去掉两三百,你自己算算一家四口的花销靠你靠得住吗?”
旁边有不少围观的男人都是水泥厂的,听孙芳这么一骂,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有人嚷道:“我们是国家的铁饭碗,和你们这些打工的不一样!”
孙芳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也不瞧瞧你那个德行,连婆娘都跟人跑了还敢来嚼舌根!”
林友良脸色铁青,又把钱数了数,问道:“不对,你给了她多少?”
“一百三十二。”
“不对,这里还多出四十块钱。”林友良又看向林双绛,“还不承认偷钱,就算你妈护着你也没用,证据都在这边摆着了!”
孙芳也有些诧异,她看着林双绛问道:“你这傻孩子,不会真做傻事了吧,快告诉妈,那钱是哪来的。”
“妈,还记得那回我们去赶集,我后面拿了东西去市里卖不?”
孙芳点点头。
“那是我挣的。”
林友良骂道:“看把你能的,还能挣钱了。以你为随便编个谎话,你老子我就信?”
素芳看不得林友良骂人,又不好对林双绛说重话。
“真的,我去的路上还遇到一个卖桃子的叔叔,他带着我找的地方卖。”
孙芳也是无法,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又上哪去找那卖桃子的。
这时一个看热闹的老人说道:“你说的是不是杨村的杨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