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良,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友良把来龙去脉了老头子说了,末了,还笑着说,“大双这孩子争气啊,那么多人就招四个!”
林老头也跟着开心起来。
“想不到她学习还挺好。”
这两天,林双绛第一次感觉到爷爷正眼看她。
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她面上不显,老人要怎么看随他好了。
刘桂芬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拍了拍林双鹿的头,“小双,可要好好努力,以后这个家还是要看你。”
孙芳原本笑着,一听瞬间冷了脸。
“妈,大双今天可争气了,你怎么也不夸夸孩子?”
“女孩子家成绩那么好干什么,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的。倒是你们夫妻两,要好好抓抓双鹿的教育,不能让孩子瞎玩。”
林双鹿垮了脸。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男孩女孩不是一样养么!”孙芳皱起了眉,放下碗筷,看向刘桂芬。
刘桂芬被孙芳这么一顶,脸上有些不快。
“自古以来都是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省事拎不得……”
后面又是一串只有她自己明白的方言。
林友良出来劝,一大家子才闭了嘴上桌吃饭。
“我孙子也去的一小?”
刚才众人谈话,刘桂芬在厨房没有听到。
“三小。”
林友良夹了一筷子青菜。
“三小?”
刘桂芬和林老头一样,拔高了音调,短暂的沉默,然后是暴风雨般的话砸向林友良,“你媳妇拎不清,你也糊涂啦?女儿送到一小去,儿子丢到三小,给外人知道不笑掉大牙!”
咳咳,林老头故意咳嗽了两声,但是刘桂芬依旧不愿意放过。
“五年级那边三小报不上了,这才去一小,再说大双是考进去的……”
“报不上就报不上嘛,少读个一年半年有没有关系的咯,怎么我孙子没有去一小报名?”
“要考试,妈,七十多个孩子只进了四个人。”
林友良有些不耐烦,将碗里的饭菜拨来拨去。
“四个人……哦,我孙子看着就比他姐姐行多了,你们连让他去试试的机会都不给,怎么做爸妈的?”
“妈!”
孙芳大叫了一声,盯着刘桂芬。
“哎哟,叫什么叫啦?我又没有老到耳朵听不到,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不会容许你们这么虐待我孙子的!”
虐待?!
林双绛差点喷出饭来。
她知道刘桂芬颠倒是非,黑白不分的本事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弟弟又不是捡来的,还虐待勒”
学着刘桂芬的语气,林双绛说道。
又是一堆听不懂的话,林双绛掏了掏耳朵,一副听不起的样子。
当事人林双鹿有些迷茫。
“别吵了!”
林老头发话,”这是饭桌,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要吵出去吵。“
刘桂芬瘪了瘪嘴,这才不说了。
林双绛这才发现林双鹿瘪嘴的习惯是哪来的,家里孙芳和林友良都没有那个脾气,市井得厉害,原来是刘桂芬这里遗传来的。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看刘桂芬又看看林双鹿。
却说林双鹿虽然迟钝,但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是他吃亏了,奶奶在为他打抱不平。虽然他不喜欢一小,那里的老师比起三小的要厉害得多,但是也不能让林双绛占便宜,想想那学校里还有滑梯,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孙芳洗碗过后,林双鹿拉着她问。
“妈,我不能和姐姐上一个学校吗?”
孙芳诧异,但看林双鹿难过的样子,怕是不想和姐姐分开。
“小双,也想去一小?”
“我……”他也不知道。
摸了摸儿子的头,孙芳左右为难。她这一双子女,对得住一个,对不住另一个,也不知道孩子们长大以后会不会怨她。
夜里睡觉,林双绛发现母亲翻来覆去,似乎心里有事。
等林双鹿睡着了,她悄悄捏了捏孙芳的手,“妈,是不是担心弟弟?”
“大双,还没睡啊?”
这会儿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
“睡不着。”
孙芳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该让你弟弟去试试?两姐弟在一个学校也好有个照应……”
林双绛明白了,孙芳这是起心想让林双绛去一小,在征求她的意见。
其实她明白,林双鹿是考不进去的,但是孙芳不明白,看着女儿从一个乡镇学校来到云通市最好的小学,和那么多城里的孩子竞争还成功了,这一切让她以为同样的事可以复制在林双鹿身上。
她本想摇头,但还是点了点头,“就让弟弟试试吧。”
听她说好,孙芳松了一口气。
林双绛看着蚊帐,身边的母亲已经慢慢睡着,她却开始失眠。总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和以前一样,摇摇晃晃,患得患失。
第二天早上,虽然夜里睡得不好,但是林双绛还是起床和孙芳一起出去。云通市的路她熟悉,不放心孙芳一个人在马路上转悠。这个年代物质还不算充沛,有多少干正经营生的人,就有不少不务正业坑蒙拐骗的行家。
在周边的居民区走了一圈,孙芳采用的是最笨的办法,挨着去问有没有人要卖废品。
六点出门,一直到十点左右,就收了点废报纸和纸箱。
“废品……你等我想想。”
看门的老头摸摸下巴的胡子,林双绛心想估计又没戏。
“废品倒是没有,不过有人在路边扔了个油烟机还是什么,你要不收走吧。”
孙芳犹豫了一下。
老头倒是干脆,“反正你帮我拉走,不要钱,帮我这个忙,下回有人要卖废品我介绍给你。”
林双绛拉了拉孙芳的袖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这才答应下来。
按照老头指的位置,她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油烟机”。
怪不得没人要,上面是一层黑黑的油污,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丢在路边,下面的水泥路上都渗入了油渍,怪不得老头那么积极,还要帮她们介绍人。
孙芳脸上有些为难,这东西怕是废品站也不要。
果然,废了力气拉过去,老板只把纸板收了,说这油烟机上虽然有金属但不是铁,是铝合金,值不了几个钱,脏兮兮的他还费人工,说来说去只给五块钱。
孙芳脖子、胸膛上都是汗水,没想到花这么大力气拉过来,就这么一点钱。还赔了一件衣服。
她的衣服因为搬运这油烟机还黑了大半,洗不干净了。
最重要的是离开学不久了,林双绛那边的借读费就要800块,还有一家人的开支。想着这些,她心里堵得慌。林双绛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她忘记了,之后值钱的铝合金,在这个时候还是便宜货。
老板忙完其他生意,回来看孙芳在三轮车上呆坐着,还不走。又见车上还有个黑不溜秋的娃娃,心中生了怜悯。
“算了,你出去左拐,那边又个旧家具市场,看看有没有老板收。”
孙芳听了,振作起来带着东西和林双绛去了。
原来这废品站旁边大概两公里,还有一个旧家具市场。
比起废品站,这里更加冷清。要不是进去的地方有几个褪色的红字,林双绛以为这里都要废弃了。
进去之后,一些桌子板凳旧床垫堆在路边,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偶尔看到有人,却都是在店门口小声地交谈着,听不清说什么。
“嫂子……大妹子,来看家具?”
走了一小段后面有个妇女追上来,脸上堆着笑意,看孙芳比自己年轻连忙改了口。
孙芳有些讪讪,“我是过来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人收……”
妇女脸上的笑意褪去一些,绕到三轮车后边,也不嫌脏,直接上手翻着看了起来。
对方看完之后,拍了拍手。
“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眼看没戏,孙芳略点了点头,打算带着林双绛再往里面走一些。
“哎哎,等等,别急着走啊。”三轮车被拉住了。
“看你着急的,我不懂,我当家的懂,我让他来瞧瞧。就在这等着啊——”
说着,妇女扭着腰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林双绛眼睛一亮,看来有戏,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就是了。
不一会儿,一个邋里邋遢戴着帽子的男人跟着妇女过来,也不和孙芳搭话,用手揪着抽油烟机左看右看,敲敲打打,在征得许可之后,麻利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起子,将抽油烟机打开。
男人点了点头。
“五十块。”
她旁边的妇女吓了一跳。
林双绛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快振作起来,有总比没有好。
“100块。”
她回价。
孙芳还没反应过来。
男人见是车里的小娃娃回价,笑了笑,竟然有些憨厚。
“55。”
才加五块?
林双绛板着脸,“90。”
“60,不能再多了。”
“70块,我们从佳乐小区过来,力气钱总要挣一点。”
旁边听话的妇女都乐了。
“70就70吧,你们跟我来。”
就在孙芳一句话没说的间隙,林双绛就已经和男人敲好了价格,虽然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白捡来的东西竟然值70块?
男人给了带路的妇女五块钱,然后将孙芳等人引到了自己的店。
这店铺几乎是在旧家具市场的最里面,外面还时不时有人进来走动,几面几乎可以说是门口罗雀了。林双绛心里琢磨着他靠什么挣钱,来了一看心里大概明白了。
这里的都是半成品。
几乎要倒下的木床、只有半扇门的衣柜,破旧的茶几板凳。
和外面的那些旧家具比较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垃圾堆。
“帮我放在边上就好了。”
店门口放着一个陈旧的工具箱,里面一应俱全。路边上有几样家具,都已经被擦拭干净,看起来男人应该是在修理。就在孙芳和林双绛等待的时间,有人过来朝男人“拿货”。
七七八八的家具清点过后,竟然直接给了男人一千多块。
自重生以来,林双绛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百元大钞,直接傻眼了。
七十块零钱交到孙芳手中,二人都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个其貌不扬的人,木工、电工都会,一会儿锯木头,一会儿焊钢架,本来丢在路边都无人过问的旧家具到了他手里,竟然重获生命,又变得卖得上价了。
两人上了三轮车,男人从店铺里出来招呼,以后收着旧家具可以直接过来找他,不用再让人带路了。
原来那带路的人还要抽钱。
林双绛和孙芳后来收到的旧家具都没有这个油烟机值钱,好奇之下她偷偷问过男人原因。男人坦言,这油烟机确实是个宝,当时扒开一看里面他是个进口牌子货,和普通家用的不一样,打理打理,放到前面遇到识货的卖个几百不是问题。
林双绛哭笑不得,怪不得说新手运气好。
她和孙芳第一次捡到的“破烂”,以后跑却很少碰到了。
过了两天天,孙芳路认得熟了便不再带着林双绛去,偶尔遇到迷路了再回家问女儿。而这几天平均下来,好的时候一天能挣到将近一百,比起之前卖早饭的利润要高出许多。
在林双绛奶奶的坚持下,林双鹿要去一小考试了。
虽然嘴上不赞同,但是孙芳和林友良还是带着林双鹿,和刘桂芬一起去。林双绛跟着,因为马上要周一了,在此之前她要去办好相关的手续。一家老少一起爬坡,刘桂芬虽然一直住在这云通市,但一小所在的地方实在太高,她几乎没有来过。
林友良又是扶又是拉,路上还歇了几口气这才到达一小。
“这学校还真是气派。”
刘桂芬咋舌。
进了学校,保安只是略看了看,并没有询问,也许是三小停止招生以后这几天一小来的人多了吧。
“哇,这么多人。”
“比起那天三小的,算是少了。”
“这学生住的教室修得真漂亮,我孙子的安全也有保障,放心多了。”
“是啊,孩子调皮,教学楼就该这样封闭起来。”
林友良和刘桂芬边走边感叹,林双绛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带着孩子来的家长看他们这一家人势在必得的样子,也没少多看,有些明白一小招生有多苛刻的家长干脆笑了起来。
孙芳一言不发,只是牵好林双绛和林双鹿,怕他们跑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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