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绛沉默。
她自己是有重生前的记忆，所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有基础。但是像夏子豪这个年纪的孩子，贪玩是天性，现在太小也看不见自己未来要做什么。
既没有基础，也没有动力。
她哪里敢保证他能不能考上，只是……
“如果你连试一试都不愿意，那么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
不愿意骗他，说些自己都不信的鸡汤，但是也不愿意看他就这样放弃。
男孩眼里的光暗淡了，他自嘲地笑笑，“是啊……”
嘴上说着赞同的话，但是脸上却是一副“看吧，你也觉得不可能，还来劝我努力”的表情。
多说无益，她沉默了一会儿，便道，“这些事情你与其让别人给你答案，不如问自己好了。就像唐宽，他成绩也不好，但他知道怎么做，就算付出自己的零花钱也不在乎。”
唐宽需要花钱才能让她来帮他补习，可是夏子豪不用，这一点，他相比他更有优势。
夏子豪心里依旧别扭，但已经不再对她胡搅蛮缠，接下来的日子里，二人几乎没怎么说话。一下课，他就离开座位到走廊上，找其他人玩。
最后一排已经不是他的安乐窝。
在林双绛的带动下，大家都自发学习起来。其中阿松和夏子豪与她走得最近，平日里也都是见他两在和她请教问题，现在只看得到阿松一个。
周围的人，隐隐觉得，夏子豪掉队了。
林双绛依旧是一股没心没肺的样子，该笑得时候笑该闹的时候闹。
只是大家都知道她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淡定，距离市级的数学竞赛时间越来越近，不单是陆老师，连马老师都跑来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集训结束的最后一天。
老师把林双绛留了下来，负责这个班的两个老师都十分看好她。
“就只有你一个没在我的课上睡觉，不错，不错。”
年纪稍大的老师笑得十分爽朗，拍了拍林双绛的肩膀，鼓励她好好准备。
另外一个看过林双绛写试卷速度的老师和她讲了一些注意的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希望你能报考我们学校。”
林双绛有些不解，“我其实现在也不知道您是哪个学校的老师……”
“就是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实验中学。”
他是实验中学的老师？
能被老师看中，她心里自然是开心的，而且是这样一位好老师。
但是，她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报考市一中了，谢谢老师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男人并不介意，毕竟她是有实力去市一中，看不上实验中学也是正常的。
“你现在不用回答我，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学校，市一中的确是这里最好的中学，但是每年招的学生也不少，除了普通版，加强班以外，到了升学的那一年还会分出精英班。而且，市一中的师资力量主要集中于高中，他的初中部其实和我们学校相差不大。”
林双绛沉默。
话已经说到这里，那老师也不再多说，便让她回去了。
女孩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年纪稍大的老师问年纪稍小的那一个，“你这样说也没什么吸引力，怎么不把我们学校的条件开出来？减免学杂费，额外的奖学金……”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们不知道她最后到底能不能在市级比赛里获得名次。”
他摇了摇头。
“你是说等她得了名词，我们再去谈？”
“嗯，毕竟考试可不只是有实力就行了，心里素质不好的学生，临场发挥得一塌糊涂的大有人在。”
“真不知道怎么说你，谨慎还是老奸巨猾，明明年纪比我小那么多……”
年纪稍大的老师说道。
林双绛自然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市里的数学竞赛已经宣布了考试时间，年级主任、班主任轮番来找她说话，都是问她准备得如何。她开始还会说自己还在复习，说一些不足之处，等到后来被问的次数多了，也学会了套话。
真实的情况，只有她和陆老师知道。
比起做题，她现在更需要的是调整状态，要做到尽善尽美是很难的，不如争取发挥出自己的最大实力。
到了考试当天，学校专门派了一辆车去接送他们一行私人。
小汽车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门卫大爷还好奇是来接哪位领导的，结果见林双绛这个半大的小丫头跳上车，有些诧异。
“丫头，你这是去哪？和你爸妈说过没有。”
知道老人是在担心自己，林双绛笑着探出头来说：“我和老师还有同学去考试，爷爷，您放心吧。”
“哎，那就好。”
小汽车驶出了一段路，陆老师把早就买好的早饭拿出来，递给在后座上的三人。
“都吃饱，有力气了好打仗！”
“哎！”
林双绛接过东西，这里就她是陆老师带的学生，另外两人有些害羞。
把东西分到大家手中，她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便不再动。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这个月的相处，他们知道林双绛胃口极大，现在就吃这么一点，心中奇怪。
“你饱啦？”
“嗯，差不多。”
“你要不再吃点吧，平常这哪够你塞牙缝的。”
女生递过一个烧饼，林双绛摆了摆手。
“没什么胃口。”
她拒绝道。
“难不成你在紧张？”
男生问道。
林双绛苦笑了一下，紧张倒是说不上，但胃口确实不好。
陆老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现在说什么都是在增加孩子们的心理负担，他干脆什么都不说。
车开出了市中心，很快就看到了一条蜿蜒的大河，江水奔腾不息。
这条江发源高原雪山，途径云通市，一直流到本省的首府，江市。
再见她心里十分复杂。
当初她一路沿着江走出了大山里的小镇，最后又自绝于江中，现在又回来。
人生像是一个圆，你以为自己在不断前进，其实又回到了原点。
她望着江水一言不发。
如果最后都是要回归原点，这回，她想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看看。
云通市一中就修建在江水的边上。
到了目的地，三人走进校园，找到了考试的地方，相互看了一眼对方。
进了这扇门，他们就是竞争对手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学业，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地方，路上虽然并肩战斗过，但是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竞争对手的命运。
“加油！”
林双绛率先进去，对着门外的两人鼓励道。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就不要留下遗憾。
两人点点头。
里面都是些老面孔，之前在集训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相互认得七七八八了。
看三人进来，其他人在见到林双绛的时候，明显警惕起来。
集训的时候，她的成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老师们却似乎和她，这让他们意识到危机。
林双绛叹了口气。
她在实验中学的时候，其实已经很低调了。
但是小孩子的第六感真不是吹的，大家还是对她有所防备。
一个考场有两个老师，和学校考试明显不一样，一个老师负责分发试卷，一个负责检查大家携带的东西。铅笔、橡皮都被仔仔细细地看过。
确认无误之后，考试才正式开始。
随着铃声响起，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把试卷翻面，飞快地读题，铅笔在草稿纸上的演算声音沙沙响起。林双绛抱着手，先是将试卷飞快地浏览一遍，很快变了脸色。
她的试卷最后一页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错印的试卷。
“老师！”
她举手，监考老师的目光一直盯着，立刻来到她的座位。
“怎么了？”
“我的试卷有问题。”
她小声说着，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去和老师沟通。
听她说完，那人脸色一变，确认的确是有一面空白之后，飞快走到讲台上和另外一个老师商量。两人大约讲了几分钟的话，林双绛脑子有些懵。
从没想过会出这样的问题。
有些速度快的学生已经把第一面的试题做完了，可是她现在却无法集中思维，题目上的每一个都认识，但就是无法得知它的意思。
不行！
她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就完蛋了。
将铅笔狠狠戳到手背上，女孩咬牙。
冷静一点，你现在应该先把能做的题目先做掉，然后再去考虑其他的事。
勉强冷静下来，女孩深吸一口气，手颤抖地拿着铅笔，开始做题。虽然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半，但是好歹还是把基础的题目做完了。等把填空、选择做完，她终于写到了应用题。
第一题还算简单，就是需要灵活一点的思维。
接下来的也没有问题。
她写着写着，发现自己钻进了出题者故意设计的陷阱。
被题目误导了。
周围陆续做到这一题的人，都开始疯狂地用橡皮擦试卷。
有人甚至一边写一便骂了起来。
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被浪费了。
林双绛也不例外，虽然她用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是以她平时的状态来说，这绝对算是失误！
她如果细心一点，绝不会在这种程度的陷阱题上失误。
心乱了，越做越错。
干脆放下笔，她回过头去检查前面的题目，考试进行到一半，之前出去的监考老师才进来，拿着备用的试卷放到林双绛的桌子上。
虽然在紧张的考试中，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暗自在心里盘算起来。
完整的试卷拿到手，林双绛之前的题目也检查得差不多了，便重新开始投入到试题中。最后两道果然不简单，压轴题目，就算你花了时间弄懂了解题方式，但是大到惊人的计算量，让你根本没有时间做完。
其实林双绛后来才知道，在评分的时候，抛开计算结果，要是有人把解题需要用到的公式完整写出来，那么也可以得到一部分的分数，她状态已经回来，心里只想着要把题目做完。
一向不用草稿纸的人，开始飞快动笔。
那气势把周围的人吓一跳。
等她把题目写完，距离交卷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心里松了口气，她把之前的答案有快速过了一遍，但是大题部分却实在没有时间来检查。
算了，听天由命吧。
原本已经在脑海中构建好未来幸福的中学生活，现在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准备升学考试，人生真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来准备，结果竟然在这种地方栽跟头，说来说去，只怪她心态不好。
收完试卷，老师在讲台上整理。
大家还没有走出教室，这时有人站了起来，问刚才监考老师出去又进来，给了林双绛什么。
不少人都注意到，于是也纷纷附和。
众矢之的，面无表情。
这些小学生和不是一般的小学生，能来到这里的一般都是学校里老师的宝贝，对于这种有“偏袒”意向的行为，有着天生的敏锐度。
林双绛把东西收好，坐在原位置。
那老师抬起头来，扫了一眼下来的孩子，皱眉道：“她拿了空白试卷，我们交到她手里的是备用的试卷，要是你们有疑问的话，我可以展示。”
他是教育局过来的监考人员，保证考试的公平是第一位。
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地特地让公务人员过来，而不是采用学校的老师监考了。
他拿起林双绛的那份空白试卷，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了一下。
之前质疑的声音有多猛烈，现在的沉默就有多么事不关己。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学生们开始陆续走出教室，同伴们在外面等她。林双绛见到二人略微笑了笑，看在他们眼中却很不是滋味。
“你……没事吧？”
林双绛点点头，“没事，就是心有点累。”
说完，三人走出了学校。
陆老师在外面等着他们，得知林双绛的情况，他差点没跳起来。
“这些监考的是吃白饭的吗？换个试卷要花一个小时？”
声音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