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盘点的时候,的确发现了不少的铁制品,但都是些汤勺、剪刀之类的东西,真要拿去卖,哪里能卖到两千块钱。剩下的都是些玻璃、塑料、木制品,更是一文不值。
一连抽了好几根烟,他也没想清楚怎么办。
更不解的是孙芳为什么会出这么多钱买下。
老婆和女儿在里面收拾,他在外面心乱如麻,接下来就要交房租了,等交完房租就不剩多少钱了。除开本钱,过年也要准备一笔开销……
林双绛把东西分门别类,和孙芳一起整理。
花了好几天才整理结束,林双绛一放学便去仓库帮忙。
林友良这些天脾气不好,和孙芳吵了好几回,她一直都没有去劝架。
一是因为孙芳愿意买下这些东西,有她的怂恿,二是因为在没有确定的方案之前,去找他们说也没用。
但这几天一边整理一边思考,她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如果实行顺利的话,回本没有问题,他们还很有可能大赚一笔。
“这样做能行吗?”
“没问题,只要爸妈你们支援一下摊位费就好了。”
林双绛对着两人说道。
她的方案很简单——一个流动的一元店。
像是挖耳勺、发夹、牙签之类的小东西,就一元一样,她清点下来有二十多种,覆盖面可以说是十分广泛了。剩下的裁缝剪刀、高压锅之类的,按照市价的一半出售。她已经去百货市场逛过,这个品质的裁缝剪刀五块一把,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同类产品。
高压锅、置物架之类的,可以卖到十块。
这样算下来,只需要卖出货物的十分之一,那么久可以回本了。
“那摊位费呢?”
林友良还是觉得事情不像林双绛说的那样简单。每周末的时候,林双绛带着东西去摆摊,还有摊位费什么的……她一个小孩子能做得来吗?
“我问过菜市场那边的市场管理员了,说是一平米十块钱,我们大概需要五六米就够了。”
“可是……”
“爸,当初妈妈愿意出钱也和我有关系,没事的,都是正规的农贸市场,不会有人来拐卖我的,再说……”
林双绛狡黠地眨眨眼。
孙芳道:“再说什么?”
“再说,我是小孩子,那些来买东西的就更放心啦,否则你们去,首先就会被当骗子。”
这种流动一元店在云通市几乎没有,这时候的交通也好,网络也好,都是出于闭塞的状态。再说,全国有名的小商品市场也尚未发展起来,多数商品的价格都是层层加下来的。像他们这样偏远的地级市,日常货物的价格普遍偏高。
所以看到这些被废弃的商品,她才起了心。
“好吧,由你。”
林友良终于放话让她放手去做。
林双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学校的生活十分平静,市级数学竞赛结束以后,她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
临近期末考试,她除了给唐宽补课以外,就是去看王珊珊。
小丫头,很久没有看到她,原以为会闹别扭,结果等林双绛去见她,差点扑倒怀里哭成了泪人。
这些天不见,她本来想去找她的,毕竟林双绛会带着她到处去玩。
但是靳寒不让,说她被学校老师关了禁闭,在反省。
她一头黑线。
之前她好像和他提起过准备数学竞赛的事,说没有时间再去照看王珊珊,没想到这个家伙怕麻烦,竟然直接说她被做错事被关禁闭。
……
无语望苍天。
“里面黑不黑?”
林双绛,“有点。”
“你怕不怕?”
林双绛,“有点。”
“怎么办,万一我上小学也被老师关禁闭……”
林双绛,“不会的。”
因为根本不存在这种东西啊!
“我不要关禁闭,我不要,姗姗怕黑,姗姗不要……”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女孩又开始落泪,林双绛看她一张小脸花得厉害,心疼得不行,把靳寒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茸茸的脑袋,说:“不会的,我保证,像姗姗这样可爱的女孩不会被老师关禁闭的。”
“真的?”
林双绛点头。
“姐姐你就是因为长得不可爱才被关禁闭的吗?”王珊珊喃喃自语,“还好我长得比较可爱……”
林双绛,“……”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她有那么不可爱吗?
好吧……有一点。
安慰玩王珊珊,她带她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根糖葫芦,才送回去。
靳寒来接人的时候,冷不丁的看了她一会儿,什么也没说。但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人身份抓狂,要不是小女孩笑着朝他要抱抱,估计是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她有些害怕见他,把小团子送到他手中,默默走掉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云通市市区有几个大的菜市场,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最近的就在林双绛家附近,平时去逛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退休员工,年轻人所占的比不大。
买东西也都是挑着便宜的来,经常看到有人为了几毛钱在那边不停讲价。
因为这里是市中心,所以摊位费并不合算。
她去问了摆零摊的地方,合着25元一平米,足足比之前问过的两家要高出十五元。
在那边看了有一会儿,她发现来这里卖东西的都属于利润很高的类型。
比如一把菜刀,可以卖到50元,还有什么养生水杯,老板都是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一边用麦克风讲解一边和大妈们拉家常。
那口才溜得不行。
林双绛叹了口气,这些人应该都是有组织的,除了面前这个卖养生水杯的大哥,她前几天还见到卖羊绒衫的,听口音应该是一个地方。
去问价格的时候,这边的管理员见她惊讶地瞪大眼睛,表明他们没有任何讲价的余地。
看来这些人真是挣得不少,把摊位价格都炒到这么高。
外面的人想插手,也得掂量。
林双绛心痒痒的,但还是不敢下手,租五米的摊位,那就是两百多块了。
最后只得悻悻而回,把目标定在市区北边的那家菜市场,那里在城乡结合处,经常可以看到农民自己挑着菜过去卖,摊位费也相对合理,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虽然消费能力和市区的有一定差距,但胜在人流大。
打定主意,这个周末她一大早便起来和父母去了仓库,张罗着把东西用三轮车运送到那边。
天刚蒙蒙亮,路上没几个人。
走出城,外面还有一点薄薄的雾气。
三轮车上沾染了露气,孙芳没注意坐上去,把裤子都弄湿了一片。
女孩坐在三轮车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
他们三人天不见亮就起来,这个市场的规矩是谁先去占位置交钱,谁得,为了抢个好一点的位置,只得早一点过来。毕竟周末,乡里过来赶集的也不在少数。
去晚了,只怕都没了。
“妈,我先进去,你和爸后面跟来。”
“哎。”
说着,林双绛跳下车来,率先进入市场。门口的小贩们挤做一堆,三轮车、摩托车、面包车,还有几辆帮忙运货的大卡车停在外面,堵得不可开交。
她个子小,在人群里穿梭自如,便自告奋勇先进去占摊位。
之前已经摸好地方,她很快便到了。
天空已经大亮,大家稀稀拉拉在摆摊,卖鱼的人家把新鲜运来的鱼儿一股脑倒入水箱里,漆黑的鱼儿,摆了摆尾巴。空气中都是鱼腥味。卖菜的大妈把一大捆京葱放到齐腰的摊位上,一根根剥了起来。很快因为鱼儿摆尾而湿漉漉的地面上,堆积起了不少带着泥浆的葱皮。
林双绛小心避开,在角落里捡了几块石头,放到了临时摊位上。
划线的地方,隔一段是一米,她占了五米的位置,而后大大咧咧坐在上面,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希望能看到孙芳和林友良的身影。
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他们进来。
孙芳在后来跟着,林友良骑着过来。
他们也看到了林双绛,见她像模像样地捡石头占摊位,有些感叹。
等他们把货物上好,买菜的摊位已经热闹了起来,熙熙攘攘,讲话都得大声一点,否则别人很难听清楚。
小件的物品,拿了篮子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大的东西放在摊位后面,只拿出一些样品展示。林双绛前一天晚上就在家里做了不少的牌子,现在拿了出来,上面用红笔方方正正地写着:一元一样,先到先得。在几处挂了牌子,她又爬到电线杆上拿毛线穿过一个牌子,高高挂起。
孙芳正在理东西,转过身来见她爬得这么高,差点没给吓死。
赶紧把小丫头抓下来,她拎着就是一顿训。
林友良默不作声,只是不赞同地看着林双绛。
赶紧认错。
第一个客人很快上面,红光满面的汉子一手提着包子,一面拿了包牙签。
把钱递过,便走了。
买菜的人买得差不多了,便慢慢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林双绛和孙芳,只得不停地回答。
“真的,前面的都是一元一样!”
“不能吧,你们不会是骗人的吧?”
“哪有这么便宜的。”
“就是,我去批发市场里买的作料盒,也要四五块一个。”
林双绛说得口干舌燥,原本只想着便宜些就有人要,想不到大家的警戒心这么强,东西没卖出几样去,光顾着解释了。忙活了半天,她瘫坐在石墩上,心想那些打着“老板和小姨子跑了,工人拿东西抵工资”“房租到期,跳楼大甩卖”一卖卖半年,房租还没到期的,估计也是被这些人质疑得烦了,拿出来当借口。
孙芳还在前面忙活,林友良就在后面帮忙递东西,哪里少了补哪里,手脚倒是很快。
人一波一波的过来,渐渐的买的人多了,剩下的也就不再细问,开始下手。
两个小时忙活过去,包括孙芳,也累得不行,要干体力活可以,和这些人不停说话才是最累的。
等市民走了,临近十一点的时候,过来赶集卖东西的农民,也纷纷围了过来。
见东西种类多,价格又低,很快呼朋唤友,叫了许多人过来买。
虽然阵仗没有刚才那样大,但是销量却翻了好几番。
孙芳干脆不用钱包收钱,拿出一个纸箱,把钱直接丢了进去。
没一会儿,纸箱就满了。
虽然都是些零钱,但这样满满的一箱看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林双绛害怕风把钱吹走,赶忙过去把漫出来的钱整理好放到钱包里。
“哎,这个铁锅子怎么卖?”
一个包着头巾的妇女抓起一个铁锅问道,林双绛探出脑袋,“十块。”
“这么便宜?给我来两个。”
说着拿出二十块塞到林双绛手里,直接拿走了。
女孩有些后悔,看对方毫不犹豫的样子,这个价格或许真的太低了。要是多喊一点价钱就好了。女孩还没想清楚,那边林友良又以十块的价格卖出了几个。
把她心疼得不行。
干脆把摊位上的铁锅撤了下来,男人不解,要去拿,她赶紧护住。
“不行,不行,等我想清楚卖多少钱再说。”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卖出就好,你怎么还财迷起来。”
“不行,不行,这少卖一块都是我的钱,不准动。”
实在和她说不通,林友良干脆由着她去。
等一家人忙活到中午,东西已经卖出去大半,三人都很开心,一数钱,竟然有五百!
虽然距离回本还差点,但已经比之前预计的好多了。
“要不是大双拦着,那些锅应该都能卖出去,少说也有两百块。”
林友良对着孙芳说。
女人洗了手,过来,“随她去吧,孩子主意多,反正照这个情况下去回本很快,就由着她好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这个大女儿就是这样,倔起来管你是亲爹还是亲娘,谁都没有商量。
中午市场里没有什么人,现在回去做饭也晚了,大人小孩都饿,干脆跑到门口的饭馆里买了来吃。林双绛实在是饿了,大口大口地吃着青椒土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