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不过七八样菜，都是用盆装的。
土豆烧鸡、四宝汤、白菜粉丝、糖醋鱼、小炒肉、腊肉焖饭。
只有一两个素菜，剩下的全是肉。
许弋繁抄起勺子，往他们的碗里，一人舀了一勺子带着汤汁的土豆烧鸡。顿时一阵稀里哗啦的扒饭声响起，几个孩子吃得山响。林双绛看着碗里油滋滋的鸡大腿，有些怨念，就在刚才这只鸡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竟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变成小屁孩们的排泄物，滋养大地了。
“师傅，怎么还不吃？”
唐宽放下筷子问她。
林双绛摇了摇头，现在头还有点晕，她吃不下这些油腻的东西。
唐宽看她神色确实不好，便把她的碗换了过来，重新打了一碗饭放到她面前。
两人的互动被许弋繁看在眼里。
这个快成年的家伙，冲着自己的表弟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林双绛在他眼里是个男孩，而唐宽对一个男孩那么体贴，很有可能是脑子坏掉，三观不正。
“不合胃口吗？”
他看向林双绛。
女孩瞟了他一眼，想起唐宽的话，赶紧说道，“我感冒了，吃不下。”
舀了一勺粉丝白菜，她搅拌了几下。
稀里哗啦，连吃带喝。
在许弋繁目光的注视下，生生吃了两大碗才停筷。
一桌子菜被吃得七七八八，回去的路上，唐宽主动让出前面的位置，自己到后面去。
许弋繁看着呆坐在副驾驶位，麻利系上安全带的林双绛。
眼神暗了暗。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
许弋繁除了飙车的状态，正常驾驶还是很靠谱的。
“你和我表弟是什么关系？”
“啊？”林双绛脑袋慢半拍，“哦，我是他的补课老师。”
许弋繁沉默。
为了让他相信，她只得厚着脸皮接着补充到，“别看我这个样子，市里的数学竞赛我可是拿了第一名哦，唐宽还是很好教的。”
的确，后来林双绛又多了两个补课的学生。
但是论进步还是唐宽的大，一是他成绩本来就不算好，提升空间大。
二是这小子十分听话，林双绛布置的作业，都有认真完成，和另外两人相比，真算得上自律。
“哦，打牌输成那样，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个学霸。”
“唔……”
林双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其实抽乌龟虽然是个靠运气的游戏，但是通过几次抽牌，大致可以算出鬼在哪家。再动用一点小伎俩，胜利还是很容易的。
但是林双绛手气差也就算了。
还根本不会算牌。
也不知道说她老实还是蠢。
所以许弋繁不太相信林双绛能给他表弟补课，同时又对唐宽对他的照顾莫名有些不爽。
回去之后，许弋繁提出要林双绛给他弟弟补课，而他在旁边看着。
临近下午，女孩脑袋烧得越发厉害。
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有点像喝醉了，请看门人给了一点常备药，吃了，睡醒之后，才去找唐宽。
说起来，寒假要补什么课呢？
敲门，进去，唐宽同学也是愁眉苦脸。
这好好的放假，竟然被他表哥抓到这里补课，实在冤枉。
两人一商量，打算让他把寒假作业拿出来，林双绛帮他把其中的数学部分做了。
药起作用，林双绛脑子越来越清醒。
拿着笔和唐宽翻找着题目。
除了正常的计算题，还有一些脑筋急转弯。
女孩咬着笔，有些哭笑不得。
许弋繁来得晚，进来看到两人脑袋凑到一起，皱着眉头，莫名觉得喜感。走上前去，想捉弄一下两个小屁孩，却发现林双绛的脸有些不一样。
消肿了。
本来和猪头没区别的脑袋，缩小了一个号。
只有脑门，红彤彤的，那是他干的好事。
这张脸，不就是昨晚的那个小丫头吗？
他笑了笑，打算直接把她拎起来胖揍一顿，以报那一脚之仇。
林双绛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大哥哥，你总算来了，我们都快写完了。”
抬起的手放了下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双绛还没察觉到自己暴露了，看着许弋繁迟迟不坐下，以为他生气。
赶忙说道，“我们可是准时来的，是你迟到哦，不关我们的事。”
许弋繁盯着她看，抽了抽脸。
这人的转换怎么可以这么大，之前看到他还龇牙咧嘴恨不得咬上两口的小丫头，现在竟然还用这种略带撒娇的口气和他说话，到底是他神经错乱，还是这个世界错乱。
亦或者，她在装蒜？
唐宽朝着自己表哥笑笑。
男生这才坐下来，看着他们两个在那边绞尽脑汁，渐渐便觉得无趣。
林双绛在说，唐宽在听。
两人都很专注，遇到有争执的地方，两个还会讨论半天。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从已经入土为安的哲学家到活蹦乱跳的演艺明星，甚至能扯到天气和林子的野猫。
没见过这么能说的。
许弋繁看她的目光越发奇怪，不怪他这个表弟对她那么尊重，这货侃大山的本事真是出类拔萃。
某种意义上，让人望而生畏。
“嗯嗯，知道了。”
唐宽憨厚地笑笑。
和林双绛说话，总能收获一些奇怪的知识。
比如螳螂的凶残的交配习惯，或者一些冷到没边的笑话。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
不知不觉，三人在这里坐了有四五个小时。
中途唐宽出去方便过一次，留下林双绛和许弋繁大眼瞪小眼。许弋繁要算账，可是当事人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让他迟迟没能动手。
挣扎中，表弟回来了。
“差不多了，我们就这样吧。”
林双绛伸了个懒腰。
唐宽从口袋里掏出100块钱，递到林双绛手里。这次的份，还有没放假之前的。
许弋繁诧异道：“收费这么贵？”
林双绛无所谓地耸肩，“我这可是一对一教学，个性化定制课程。”
许弋繁无奈地起身，拍了拍自己表弟的肩膀，叹息道：“不怪最近小姨说你瘦了，原来钱都进了这丫头的口袋。”
唐宽笑笑。
林双绛有些心虚。
三人出去，和大家一起吃了晚饭，明天一早便要会云通市。
杜云婕已经走了，许弋繁便和他们几个小孩子厮混在一起，晚上的时候又偷偷拿了啤酒过来，说是让他们长见识。几个孩子都没喝过，也喝不惯，但还是在许弋繁的怂恿下，愿赌服输，喝了不少。
左雨在旁边看着。
其实她比较想拉人过来玩笔仙，但是喝红了眼的男生没有一个理她。
而林双绛，在听到笔仙二字以后，立马冲进了男生堆里，表示加她一个。
不过是喝点啤酒，和左雨玩游戏，可是会出大事的。
许弋繁拉她过来，放在自己边上。
除了抽乌龟，还教了他们别游戏。众人熟悉了一下规则，很快便吆喝开。
夏子豪之前喝了两杯，把牌一撂，说去厕所。
林双绛见状，也想开溜，但是被许弋繁抓着脖子，刚一站起便被按了下去。他看着她，目光带着警告。
咽了口水。
只得乖乖坐下。
林双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打牌了。
一共6瓶啤酒，其中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就算前世酒量还算不错，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屁孩，这具身体又从来没沾过酒，哪里经得住。最后一杯，几乎是被许弋繁扳着嘴灌进去的。陈程要来拦，被男生大手一挥挡开了，自己在地上晕晕乎乎半天站不起来。
“我真的喝不下和，要炸了。”
林双绛感觉酒已经到了脖桑眼，马上就要吐出来。
喝了小半杯，便歪斜了身子，向地上倒去。
许弋繁眼疾手快捞了起来。
“快喝，愿赌服输。”
林双绛脾气也上来了，“你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喝。”
说着，拿手去推他。
手摸到男生的胸上，硬邦邦的，她下意识捏了两下。
怎么和鸡胸肉的手感有点像？
许弋繁捏住她的手，脸黑得像锅底一样，凑到她耳边说道：“喝了这杯，之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怎么样？”
语气极轻，像是诱拐犯。
林双绛虽然迷糊了，但还记得自己和他的过节，也没意识到到自身已然暴露，抢过他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这可是你说的。”
喝完，立马就吐了。
嗯，吐在了许弋繁的身上。
要不是唐宽拦着，林双绛已经在许弋繁的暴怒下，开始了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和地面亲密接触，去地府排队报道了。唐宽同学也是一头汗，把同学送回房间之后，他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家表哥，抱怨道：“不过就是有点贪财，你干嘛那么捉弄她？我可还指望着她继续帮我补课呢。”
许弋繁捏住小胖子的脸，笑得一脸邪恶。
“谁让我跟她有仇呢？”
唐宽抖了抖。
上一个和许弋繁有仇的人，到现在还打着石膏下不了床。
“哥，要不我们商量一下，她到底怎么惹你了？”
“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问这么多。”
说着，使劲捏唐宽肉嘟嘟的脸，直到男孩发出猪叫，才住手。
第二天，林双绛的脸白得像是一张纸。夜里又是吐又是拉稀，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幸好左雨爬起来拿药给她，否则只怕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上了车，精神渐渐好起来，也想起了发生过的事情。
她吓出一身冷汗。
昨天，许弋繁认出她来了。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回忆里，男生好像跟她说了什么，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越是想不出来，越是要想，因为那句话好像很重要。
“喂，你再抓下去，头皮可就破了。”
左雨看她神经兮兮的，嫌弃道。
林双绛赶紧问她，“我昨天和唐宽哥哥说了什么？”
“哈，我怎么知道，那么吵。”
夏子豪转过脸来，“你昨天发酒疯，输了不肯喝，他抱着你灌酒来着。”
说完，同情地看着林双绛。
怪不得她后半夜一直在吐，原来是那个家伙给她灌酒，她还是个孩子啊，怎么下得去手。
陈程捏了拳头，默默看着林双绛。
其实许弋繁只是觉得好玩，但是到后期灌林双绛酒的时候，渐渐就变了味道。大家本来还玩得挺开心，夏子豪耍赖皮他也只是笑笑没管，但是到了林双绛那里，简直就是虐待。
小小的女生被她箍着，一杯杯灌入从来没喝过的啤酒。
唐宽和阿松几个清醒的男生怎么劝都劝不住。
林双绛最后还自己喝了一杯。
让后就开始狂吐，那阵仗可以说是十分吓人了。
林双绛在心里疯狂吐槽，这家伙简直是个变态，下次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已经全然忘了两人已经做过约定，喝了那最后一杯，过去的都算了。
后来，林双绛只要一看到许弋繁便下意识逃跑。
男生百思不得其解，然后又把她捉过来，戏耍一番，渐渐竟然觉得挺好玩。
两人一直持续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许弋繁去了外地上大学。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双绛回家之后，睡了一天一夜，才回过神来。幸好父母不在家，爷爷奶奶也不管，否则一身的酒气，只怕病好之后还有一顿扁担炒肉和质问。
这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许弋繁，更不是个东西。
如此，在心里下了定论。
之前收废品得来的小商品，已经卖得七七八八，值钱的东西之前已经被林双绛卖光了，剩下的东西不过卖了五千块不到。还花费了孙芳和林友良近两个月的时间。
因为时常去菜市场摆摊，又总是那几样东西，人们便不再稀奇。
一块钱的东西，有时候还要降价。
到最后，为了把东西尽快处理，孙芳甚至五角就卖了。
所以当林双绛来到库房，发现东西没了，但是父母并没有赚到什么钱的时候，并不奇怪。
一转眼便要过年了，批发市场渐渐热闹起来。
大大小小的货车进进出出，各式各样的人来到此处置办年货。除了年画、对联这样的必需品，最受欢迎的就是各类副食品和酒类。逢年过节，再贫困的人家也要买些备着。
林双绛蹲在批发市场门口，连看了几天，心里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