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林双绛坐在房间里，独自思考。
虽然对方开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但只要在市一中有希望的情况下，她还是不愿意冒险。毕竟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不把握好，便是一个十字路口，无法回头。几句漂亮话，便拿明天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她早就已经过了那个年纪。
月光照进屋来。
银辉遍地。
趁着夜色，一个瘦小的身影顺着她家房子暴露在外的管道，像老鼠一样摸了上来。
悄无声息。
林双绛站在窗边，被那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差点倒地。
好在对方跳进来，便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是我，林姐姐。”
“你是……”
林双绛开了灯，这才看清楚爬进来的是谁。
她早该想到，这样的身手，除了他还有谁。
“小陀螺，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瘦得只见骨架的小男孩，嘴一瘪，大哭了起来，“哥哥被抓起来了。”
“什么！”
林双绛扶助他的肩膀，确认小男孩不是在恶作剧，紧皱眉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我回桥洞底下，哥哥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出去找，才听几个平时在一起的小混混说，我哥进去了。”
说着，他又要哭。
林双绛本来就心烦，现在又多了李晶这事，顿时焦头烂额。
听不得哭声，连忙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许哭，再哭我把你扔下去。”
小陀螺吓得把哭声咽了回去，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双绛，打起了嗝。
叹了一口气，女孩拍着他的后背。
轻声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进去吗？”
话虽问出口，但是她心知肚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混社会的迟早都有这一天。只是小陀螺要怎么办，他倒是进去混牢饭了，这才四五岁的孩子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恨得牙痒痒。
要是李晶在面前，她非把他耳朵揪下来不可。
“他们说哥哥，在别人学校门口打了个人，被老师报警抓起来了。”
“……”
林双绛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了个老天爷的亲舅舅，这货是哪根筋缺了，还是脑子里有个洞，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也亏他做的出来。
“你哥怕不是个傻子……”
小陀螺又要哭。
林双绛问他又怎么了，男孩哭哭唧唧，道，“饿——”
说着肚子咕叽叽叫起来。
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真扁得跟泄了气的球一样。林双绛摸摸他脏兮兮的脸，小声道：“你乖一点，我下去给你拿吃的，不要出声，知道吗？”
男孩点了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林双绛蹑手蹑脚走出去。
拿上来两个馒头和一些咸菜。
林双绛看他吃得津津有味，有些不忍，又跑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几根火腿肠回来，看着他把东西都吃完，说饱了，林双绛才停止了她的搬食工程。
小陀螺和他哥一直住在天桥底下，现在大的不在，放他一个人在那，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让男孩在自己房间睡觉，林双绛答应她明天去派出所问。
一大一小，双双睡去。
哪知道明天以后，便是此去经年。
早上有悄悄拿了早饭上来喂他，林双绛才放心出去。因为是周三，还要上课，她便提前和孙芳他们说中午不回来吃饭，打算去警察局找李晶。
当她买了面包、饮料以及泡面打算来探监的时候，刚走到门口。
便看到男生被几个人带了出来。
李晶干净了许多，想必是在里面被强制洗澡。少了平时的痞气，看着有几分凌厉，她倒像是不认识他了。
上前，想和他说话。
但是奈何那几人的动作太快，只看到男生被快速压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全程无法动弹。
“李晶——”
她朝着他大喊。
男生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旁边负责押送李晶的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快车门就要关上。此时的林双绛还以为他是被转移到少管所之类的地方，也不甚在意，一心只想着买的东西不要白费。
趁着车门未关，把装满食物的塑料袋扔了上去。
男生笑了笑，又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个人。
“照顾好小陀螺。”
用嘴唇无声道。
林双绛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黑色的轿车疾驰而去，黑沉沉的天空下起密集的雨，措不及防被淋了个遍，她抱怨了两句，蹲到警察局门口躲着。
反正来也来了，人也看了。
不急这么一会儿。
便和同样在门口防风抽烟的警察聊起来。
“你和那个男孩子认识？”
对方首先搭话。
“算是吧。”
林双绛百无聊赖地看着雨编织成线，把这个世界划分得细碎、支离。
而后的脑袋轰鸣，和眼前的景色，便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真是奇了怪了，他一个外国人跑到我们这里要饭。”
“外国人？”
女孩转头，看向说话的警察。
“对啊，刚才他的监护人过来接走了，也是奇怪，被他揍的那个小孩家竟然不要医药费，提起他反而跟见了鬼似的，急着否认。”
“他打的谁？”
女孩迟疑道。
也许冥冥中，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想。
“姓吴，三小的一个学生，手上有残疾，那外国小子进来以后一个劲说是他干的。”
“哎，小姑娘，这么大雨你跑哪去啊？”
林双绛冲进雨中，疯狂地跑着。
好在下雨，司机一个比一个暴躁，全部堵在了转盘处。
头发被打湿，粘在额前，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是却依旧在寻找带走他的那辆车。如果此去不再见，她想把话说出口。
不好意思，误会你了。
你丫还是个外国人呐。
这么嘚瑟可不要以为我会领情。
好歹让我跟你说完你再走啊……
一辆一辆找过去，眼看着交通顺畅，车渐渐动起来，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林双绛气得肝疼，一边掐自己的手心，一边给自己打气。
他就在这里的某一辆车里。
雨越下越大。
终于没有找到。
女孩茫然站在雨里，穿行的人流，轰鸣的喇叭声，全世界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而她刚刚丧失了自己的的目的地。
李晶坐在车里，旁边是一个灰色眼眸的男人。
“t呢？”
男孩沉默。
男人轻笑，“以为逃到这里，我就抓不到你吗？不过你比之前要退步许多，竟然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第一次进警察局的感觉如何？”
“闭嘴。”
李晶冷冷道。
男人伸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嘴角流血，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想到，以后怕是回不来了。
至少t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