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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泼皮物行泼赖事 无心人绝无意(1 / 1)

话说武老爹炊饼在清河重新扬名,少不得街坊邻居夸奖称赞。大郎和二郎为能够再蒸出武老爹那般炊饼,也是欢喜的了不得。至晚间蒸出十笼炊饼,清早时就挑担叫卖,未到天黑,所做炊饼也就卖的完了。大郎兄弟,更是乐此不疲,走街串巷,好不欢愉。

大郎两兄弟欢喜不提,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却说东街有个包子铺,正位于丽香楼斜对角,铺子开张那会,也有个字号,叫做包记包子铺。后来有个秀才经过此地,因贪恋花香楼的粉头,花光了随身银两,又欠了几日的酒钱,就被老鸨拔去了衣裳,一顿毒打,扔出街去。秀才穷困潦倒,又无人愿意接济,只得沿街乞讨。一连几日没讨得半碗羹汤,更别提是半块饼。直饿的秀才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可巧,正走到包记包子铺时,只觉双眼发黑,两腿发软,一个栽头,昏倒在了铺子门口。比及这个秀才缓过气来,口中喃喃只叫饿,包子铺店家于是命娘子端来两个包子,先是喂着秀才吃了一个,秀才这才有了精神,缓缓睁开眼来,看见盘里还有一个包子,心中大喜,却一眼又瞅见那婆娘,双乳丰硕,颇有几分风流,于是口里大叫说:好大包,我命得救矣!店家听秀才如此说,倒也不十分明白这话中道理,却是多了几分猜疑。于是问那秀才如何知道他的名姓,秀才看店家愚钝,定是胸无点墨之人,如今正值落魄,何不趁机骗些钱财?于是乎秀才装模作样,故意洪声问店家可是姓包,店家不知缘由,听这般问,也就照实回答,道出名姓,就连生辰八字,家中人口也都一一讲明。秀才看他如此呆笨,唬他说大灾将至,适才睡梦中,已有大罗神仙前来告知,单说你这个姓包的,不出半年,必有血光之灾。店家一听,早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忙求赐消灾之法。秀才觉着时机成熟,便胡诌让他素斋七日,七日内不能近女色,还要设坛做法,尚需一女子服侍左右,以听差遣。店主听秀才有破灾之法,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连忙应答一切听仙人指教。秀才又叮嘱店家,作法时最忌骚扰,不听传唤宁死不得入内,倘或不听,那这法便做不得,终是做了,也不灵验。闯了祸是小,亵渎了神灵罪盖大矣!店家为了消难,皆一一应诺,并让娘子伺候秀才起居,辅助作法之事。

店家既已应允,秀才便在房内焚香设坛,拿起笔来一通乱画,是字不是字,是画不像画,人皆看不透,却叫鬼画符。命店家婆房内四周都贴了,秀才也学道士打坐,双手合十,口中叽里咕噜,念念有词,因唤那妇人近前,吩咐说自己将要通灵,一旦通灵,到时神鬼毕至,必将是一场恶战,所作所说之事,皆不由几,或是神灵指引,或是鬼怪附身,你只可看只可听,万万不得作声,你若开口,必将惊吓神灵鬼怪,倘或惹的他们恼了,倒时候别说消难避祸不成,你们全家性命也都难保,还须连累了我,跟你们一起做个冤死鬼。那妇人听秀才说的真切,头头是道,便信以为真,点头应诺。秀才见万事齐备,于是将鬼符在火炉一燃,抛向一旁,顿时烟雾四散,雾气缭绕,秀才命妇人将灯熄灭迎接神灵鬼怪。妇人照秀才所言,将灯全数吹熄,只觉屋内昏昏,面对面看不清,宛若进了人间仙境,正沉思,又听秀才嘱托,神灵鬼怪将至,万万作声不得。那妇人都记在了心里,立在一旁静观,只待看神仙鬼怪,却不提防身后被人拦腰抱住,自先是一惊,刚待欲叫,就想起秀才的话,认定是神灵鬼怪所为,故而闭上眼睛不敢叫喊。秀才看那妇人不敢回头,也不敢声张,便也胆大起来,恣意妄为,先是在妇人胸前摩挲,后来渐渐往下游走,一手将妇人的身子紧紧依偎,直挠的那妇人春心荡漾,骚燥难挡。那妇人任凭秀才宽衣解带,作成了这十分好事。比及云雨已罢,那妇人自知失节,因而哭哭啼啼。秀才见她这番模样,怜杀人也,更觉着多了几分妩媚,心中甚喜,于是花言巧语,只把好话哄骗妇人。那妇人见秀才心思细腻,重情体贴,又见他人物风流,有潘安宋玉之貌,更有七擒孟获之能,挺而不靡之技,不愧是癫狂玉女的魔头,通灵达仙的大王,对他也颇有了好感。

秀才与妇人议定,每日以作法为由,行苟且之事。不觉七日期限已到,秀才无奈,又怕东窗事发,虽与那妇人有万千不舍,也只能作别离去。临行时,店家因秀才为他消了灾祸,故而十分感激,先是一锭大银,又是一匹绸缎作为酬劳,又问秀才后命之事。秀才顺口胡诌,说他日后必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只一件事须谨记,那便是不能打骂贤妻,要待她如同天上王母一般,事事依从,不得怠慢。若依则百事兴,若违则祸乱生。秀才恐日后店家忘记,于是说起店家娘子拿包子救活自己一节,好大包子,永世不忘,遂提笔为店家写了个幌子。后来落魄秀才赴京赶考,榜中状元,官居三品,御赐翰林学士。秀才不忘店家婆鱼水之情,派人送去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自不必说,还赐予她一副金字招牌,就是今时的大包包子铺。此匾额一挂,便在清河传扬开来,无人不晓。很多书生秀才慕名而来,千里遥远,也只为得一大包而已。铺子门口,挤挤嚷嚷,排长蛇队此乃常事。店主一则生意兴隆,二则仗着朝中有人,日渐骄横,不务正业,喜与官家人情往来,爱交恶霸狗朋狐友。至于伤天害理的事儿,那也是他的专长,单一爱欺行霸市,清河县商贩尽皆惧他,无人敢开包子铺,走卒偶卖包子,倘或被他抓住,不是殴打致死,便是扭送官府,轻则关押七五年,重者发配充军。故而人人避而不及,送他外号‘大包公’。

这大包公姓甚名谁?看官听说,大包公是清河县人,本姓包,在家排行老大,故而其父为他取名包大。他父亲的父亲乃是佃户人家,以租地耕田为生,他父亲因做的一手好包子,便当了走卒,成日四处挑卖包子,后来积攒了本钱,就在清河县城赁了铺子,开了包记包子铺。包大子承父业,待到一十八岁,就与开米行的老板结了姻亲,入赘为婿,搬去岳丈家居住。成亲没几年,米行老板又喜得子,大包便又只得携妻子搬了家去。米行老板晚来得子,本生性顽劣,又不拘管束,任其生长,以至其蛮横无理,恃强凌弱。现今正好一十四岁,成日不爱诗书,专一结交无赖泼皮子弟。又仗着他姐夫势力,更是肆无忌惮,闲在街市斗鸡遛鸟,赌博抢掠,欺男霸女。

这日,大包公和妻子陈氏坐等用早饭,吩咐丫鬟去叫陈氏兄弟同来。丫鬟去了半日,回来禀告说陈公子并不在卧房。大包看了看陈氏,笑呵呵道:“老婆大人,莫不是小舅公又去花香楼了?”陈氏怒眼看了看大包公,嗓子眼里蹦出一声来:“嗯。。。。。。?”大包公忙赔笑道:“你看俺这张破嘴,该打!”说罢要自行责罚,陈氏不耐烦道:“罢了。。。罢了!我又没说甚!”大包公笑着道:“小舅公许是去了他那些好友家!老婆大人无需劳心,一会儿吃过早饭,俺派几个人去找他回来。”陈氏道:“也不知道你这个姐夫是如何当的?成天日里看你东忙活西忙活,放着正经事儿不做,就连我那亲弟弟,你都看他不住?啐!真是没用的东西!”大包公听陈氏这般说,心里着了急,忙满脸堆笑赔不是,笑呵呵道:“老婆大人,切请息怒!都是俺一时言语鲁莽,惹了你生气。生气是小,伤了身子可就是天大事儿了!俺这就去找小舅公回来!”说罢,起身欲走。陈氏冷语道:“罢了,由他去吧!你吃了饭再去不迟!”大包公这才又坐回原处,笑呵呵道:“老婆大人,且请用餐吧?”陈氏没有言语,随手拿起箸儿来夹菜不提。

大包公正吃饭间,只听门外有丫鬟来禀:“夫人,老爷,公子家来了!”陈氏听言,忙放下箸儿,急切说道:“是弟弟回来了?快。。。快,迎了来我瞧瞧!”丫鬟急匆匆的奔下去,不多时,便随着陈公子进了内堂。刚至门口,陈氏便抬起头来瞧看,好似珍珠玛瑙也似珍贵,又比金银宝玉更稀奇,只见他发丝蓬乱,衣裳脏邹,眼睛惨暗无光,脸似油纸蜡黄,尽显怠倦,不是大病至膏肓,就是小命已不长!细细看了一阵,不由得眼泪滴流,哀声轻哭道:“我的亲弟弟!一日光景不见,竟落魄道这般田地!许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看看,多可怜人心!”说罢将手轻轻召唤他过来。陈公子在姐姐身旁就坐,拿起箸儿就要夹菜。陈氏忙道:“亲弟弟,且慢来!”吩咐丫鬟道:“快去打热水、拿脸巾来!”陈公子哪里耐烦?仍旧拿起箸儿要去夹菜吃。陈氏轻责道:“且略等一等!净了手才能吃!你看看你满手脏兮兮的,吃了恐坏了肚子!”说罢用箸儿拣了一块牛肉递至陈公子口里。陈公子一边吃一边笑道:“姐姐,今儿这牛肉倒觉得香甜可口!快快与我多夹些!”陈氏笑呵呵道:“你慢些吃,别噎着!来,先喝口汤送送!”于是端起汤碗喂了他几匙,方才又夹了几块牛肉递与他吃。比及陈公子净手洗了面,拿起箸儿,东一筷,西一筷,只夹的满满的往嘴里塞,直到腮帮胀胀的,不能勾填塞时,才费力的嚼拌着,口里含含混混道:“好吃。。。好吃。。。。真好吃!”心疼的陈氏泪眼汪汪,口里叮嘱道:“慢些吃,快别卡了嗓眼儿!昨日里也不知道你哪里去了?竟饿的这般不成了型!说你也真傻!饿了肚子只来家里吃便是,放着这偌大的家业,难不成还管不起你一顿饭来?”大包公在一旁笑呵呵道:“小舅公,你姐姐说的没错!就凭你姐夫俺在清河县城开的这些包子铺,别说成日里大鱼大肉,就是顿顿山珍海味,姐夫也能管的起!”陈氏在一旁怪道:“包大,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半截棺材埋黄土的人了,说起话来还是不用点脑子!你去打听打听,有谁会说自家富有的,想你这般冒冒失失,成日里炫耀,非作出事来你才得了意!”陈公子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啊姐夫,你也老大不小了,比我大好几十岁呢!却还不如我会谦虚,不如我会说话!活该姐姐骂你!”大包公略微羞红了脸皮,笑呵呵道:“是。。。是,老婆大人说的是,说的在理。还有小舅公,人小心乖巧,俺定会向小舅公好好讨教!”

陈公子听毕,笑哈哈道:“姐姐,你听,姐夫还说要向我好好讨教哩!”陈氏没好气道:“就你姐夫?淬!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赶不上架的呆公鸭!”惹的陈公子哈哈大笑,旁边的丫鬟也掩口偷笑。大包公笑哈哈道:“对。。。对!老婆大人说的有理。。。有理!”待到早饭已毕,还未及大包公站起身来,只听得陈公子道:“好姐姐,新近学的手艺,待我与姐姐试一试!”说罢直起身来走去陈氏身后,伸出两手在她肩膀处捏揉。陈氏本是怕痒的,又是亲弟弟男人的手,略微比平常丫头们捏揉的重些,直痒的那妇人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柔声道:“好弟弟,亲弟弟,快些放了手吧!痒的姐姐好是难受!真难为你有这份孝敬姐姐的心!”陈公子觉得姐姐心中欢喜,于是笑道:“好姐姐,昨日里听说卖鸟的张头,从北边弄来了好些新奇玩艺儿,我与那些好友约定,今日晌午时同去瞧瞧哩!”陈氏笑道:“也好,去看看有甚稀奇玩意儿,弄几只回来,也让姐姐瞧瞧!”陈公子一听,心里更是喜,连忙说道:“姐姐,我正是这个意思!素知姐姐爱养鸟喂鸽,就想着无论如何要去看一遭,一定要挑选几个令姐姐满意的鸟艺儿!”陈氏笑道:“真是我的好弟弟,难为你有这片苦心!可是比你那愣头姐夫强了百倍,成日里也没见他送我一个金簪,半个玉镯!”陈公子却长叹了一声。陈氏问道:“好端端的,弟弟何故唉声叹气?”陈公子道:“不说也罢!说了反而惹姐姐不开心!”大包公抢先道:“小舅公,莫不是在外受了欺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快说来与姐夫听,待俺给你出头去!”陈氏骂道:“你这多舌的没脸的鸟货,我和弟弟两人叙谈,谁让你多嘴多舌哩!”大包公红着脸陪笑道:“是。。。是,老婆大人教训的有理!你们说。。。你们说!”陈氏也没看他一眼,转过头来问道:“好弟弟,心中有甚委屈,快说出来与姐姐听,万不可闷在心里,若是憋出个好歹来,可让姐姐怎么活?老父老母年迈,偌大的家业,全在你一人身上,可是要保重身子!”陈氏道:“姐姐不知,我离了家来姐姐这里住,就是为了不惹老父动气,以前倒也罢了,就近来这些日子,天天让我随他去店铺拣货验料,还不准我去见那些好友,酒也不让喝了,还让账房先生督促我习学记账理财,我自小就不爱读书写字,现在让我记这些无聊的账目,成日里是头昏眼花,吃不好,睡不香,萎靡无有精神,恍惚似丢了魂魄,如此下去,我是活不长了。于是借故来看姐姐,这才允许我在姐姐家住几日呢!”陈氏听罢,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拉住陈公子的手道:“好弟弟,原来你却这般委屈,也怪老父亲,算账理财日后再学也就是了,你年纪轻轻,正是贪玩时候,非逼着你做些无谓的事儿,非把你逼出毛病不可!明日里我便家去,找老父、老母替你说理!”陈公子这才笑呵呵道:“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一切都拜托姐姐了!”陈氏笑道:“弟弟放心,包在姐姐身上!”陈公子忽而又叹了一声。陈氏不解,急问道:“莫不弟弟小瞧我?说不动?”陈公子愁眉不展道:“倒不是小瞧姐姐!今早离了好友回家去,欲向老父讨要些银两,好与姐姐买鸟艺儿玩,不想老父不给,还骂我满口谎言,想着法儿骗钱去挥霍。。。。。。”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陈氏听了,宛若天上惊雷,恍然一怔,忙劝说道:“好弟弟,好端端又哭作甚?哭的姐姐六神都无了主!”说罢也哭哭啼啼起来。大包公在一旁看了,心中一阵好笑,只不敢笑在脸上。陈氏姐弟哭了一会儿,陈氏才慢慢住了哭声,拿出丝巾为陈公子拭去泪水,安慰道:“好弟弟,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岂不要了姐姐的命!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吗?何必去找老父亲讨?找姐姐要就是了!”说罢转睛盯着大包公道:“大包,你去拿五十两银子来给弟弟,让他好去买鸟艺儿!”大包公忙欢喜道:“老婆大人稍候,俺这就去取!”说罢转身欲走,陈公子说道:“姐夫且慢!”对着陈氏说道:“姐姐,此刻应该是巳时中牌了,怕是我的那些个儿好友等我不耐烦了,还是让我陪姐夫一起,拿了银子就和他们同去了吧?”陈氏微微一笑道:“好弟弟,难为你这么想着姐姐,若是有好的玩意儿就买了回来吧?”陈公子笑嘻嘻道:“知道了,姐姐!我去了!”陈氏叮嘱道:“别再外耽搁太久,买了鸟艺儿就早早回还,切不可让姐姐久盼!”陈公子笑道:“放心吧,姐姐,我去去就归家来!”说罢跟着大包公同去了账房。

到了账房,大包公对着管账先生道:“取五十两银子来,给小舅公支用。”熊财道:“是老爷,我这就去取!”说罢走去打开箱柜,点了五十两银子来。大包公因问:“这月有多少进项?比上月了多了多少?”熊财叹了口气道:“老爷,这个月的进项比上月要少!”大包公怒道:“什么?比上个月少?少了多少?”熊财道:“不足上月三成!”大包公听了,两眼瞪得滚圆,大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俺一大早就遇到了这等坏事儿,可不是要气煞俺命!”熊财在一旁劝说道:“老爷,息怒。。。息怒!别气坏了身子,保重身体要紧!”大包公骂道:“息怒。。。息怒,息怒顶个屁用?息怒就能赚得银子来?”熊财道:“老爷,此事还须从长计较才是!”大包公听熊财这话说的古怪,于是问道:“先生,这话从何说起?”熊财得意道:“老爷,你近来去包子铺少,怕还不知其中的缘由!”大包公急切问道:“先生,甚缘由?快快说来!”熊财侃侃道:“老爷,还记得三个月前?那时的每月进项相差不多,后两个月进项却比前一个月增了三成,也就这个月,进项不增反减,而却少于上月三成。。。。。。”未及熊财说完,大包公不耐烦道:“说甚这三个月那三个月的,听的俺都糊涂了,你是说从这个月进项才少的,是也不是?”熊财笑呵呵道:“老爷英明。。。英明!却是如此!”大包公问道:“先生可知何故?”熊财微微一笑,并未说话,伸手叠了两个指头。大包公不解道:“先生,你这是何意?作甚打起哑谜来?急煞我也!”熊财这才笑着道:“老爷,皆因为这二人!”大包公急问道:“哪二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抢我饭碗?”熊财上前一步道:“老爷,可知城北大郎兄弟?”还未及大包公开口,张公子抢先道:“这个我知道!那个叫大郎的,十一二岁,面黑如锅鉄,生的是人长的鬼样,头上有一个肉窝,猛地一看像长了三只眼睛,跟画儿上的二郎神一个娘生的!他有一个兄弟,七八岁,长得倒却像个人样。”大包公问道:“这两小娃娃与俺每何相干?”熊财笑道:“老爷,这月少进项都是他二人所为!”大包公怒眼圆睁,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快说来俺听!”熊财慢慢悠悠道:“老爷,是这么回事。城北那个卖炊饼的武老爹,他的炊饼是咱清河县出了名的好,每日他在城里挑担儿卖炊饼,买的人很多。只是他卖炊饼比老爷早,故而不算是他要抢咱饭碗,老爷您也就没有跟他计较,随他卖去。可是三个月前武老爹死了,武老爹炊饼就没处买了,故而城里人家都来包子铺买包子,如此两月来,进项十分丰厚。却不料,前几日武老爹炊饼又卖了起来,味道胜过武老爹在时,买炊饼的都排起了长队!买炊饼的人多了,买包子的就少了,这个月的进项自然就少了许多!”大包公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道:“原来是恁地!俺还以是甚天大事儿!不就两个小毛贼,有何难哉?你即刻找几个大汉,砸了他的箱笼,狠狠揍他一顿,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在卖便是了!”

熊财听罢,忙劝阻道:“老爷,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大包公诧异道:“你这老儿,何故阻俺?”熊财道:“老爷,此事鲁莽不得!待要从长计议!”大包公骂道:“你这老熊儿,平日里干事倒也利索,缘何今日畏畏缩缩?真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熊财道:“老爷,小老儿也都是为了老爷好呀!”大包公更是迷惑道:“为了俺好?”熊财道:“老爷,你想,大郎兄弟充其量不过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如今武老爹死了,他们也没了依靠,只买炊饼维持生计。。。。。。”大包公不满道:“好啊,你这熊货,何时变的这般心慈,倒替外人说起好话来!自古生意场上无父子,亲兄弟还要明算账,俺只管自家生意红火,他人的生死与俺何相干?”熊财忙道:“老爷,息怒。。。息怒,且听我说完!”大包公不耐烦道:“你快说!”熊财道:“老爷,大郎兄弟靠卖炊饼度日,这清河县城谁人不晓?对他兄弟甚是同情。如果老爷明着出面,岂不落了街坊邻居的口舌?说老爷仗势欺人,以大欺小?”大包公听熊财说的有理,心中的气稍稍消了几分,于是问道:“先生,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置?”熊财看了一眼陈公子,笑道:“老爷,此事全在小舅公一人身上!”陈公子听了不解,忙问道:“在我身上?却是为何?”熊财笑道:“那大郎兄弟不过小毛娃,冒然派出几个大汉,岂不明摆着是老爷起的威事儿,为此小事儿,再坏了名声,实在是得不偿失!而小舅公却不然,一来小舅公与他兄弟年岁相差不大,往日并无仇怨,不会惹人猜疑。二来小舅公胡乱找个缘由,接连闹他几场,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再卖了。如此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大包公听了,笑哈哈道:“先生真乃神人也!智穷张良,计算诸葛,真是上天送你来到俺身边儿!”熊财听罢,心中自是得意,喜笑颜开。

三人计已定下,大包公留在账房和熊财清算账册不提,只说陈公子得了银两,兴冲冲出了门去。陈公子不是去别处,直奔东街的旺财赌坊。一到门口,便看见好友都已到齐,这些好友之间有见过面的,也有第一次来的,大大小小,或贵或贱,总有一二十人,不是泼皮无赖,就是破落子弟。陈公子看见众人齐聚,于是说道:“这些好友中好些看上去面生,何不一一介绍,彼此也好见过?”话音刚落,只听的人群中传出一阵声音:“哈哈,这事非我莫属了!这些好友哪一个我不认得?哪一个不和我熟识?”众人看时,那人非是旁人,正是本县的一破落户,姓胡,名参儿,年方十六,生的小鼻子小眼儿,尖嘴猴腮,却是说嘴儿的厉害角儿,成日里无所事事,专一结交富家子弟,泼皮无赖,骗吃骗喝。陈公子笑道:“既是这样,和参儿,你就给我们大家说说!”和参儿得意洋洋道:“这个自然没问题,只是我说的好了,可有打赏?”旁边一个白面公子哥笑道:“无功不受禄!你说都没说,先讨起赏来了,岂不该打?”惹得众人笑了一回。陈公子看他面生,穿着打扮与常人不同,心里猜想定是官家子弟,于是笑着道:“和参儿,你只管放心说去吧,说的好,今儿的赌资我替你出!”和参儿听了,像娶了老婆疯狂,似中了状元高兴,于是说道:“还是陈公子大度!就从陈公子说起。。。”陈公子打断道:“还是先从这位公子说起吧!”和参儿笑道:“好,就从这位贵哥说起!”于是顿了顿喉咙,大声道:“这是胡公子,当今县太爷的爱郎,姓胡名宝儿,真不愧是官家子弟,不说面容俊俏,还是天生风流一等,就连名字起得也是不凡!”胡宝儿笑着道:“大家有礼。。。有礼!”和参儿继续道:“这是陈公子,陈二狗,是大包公的小舅公,不说他家掌管着清河县的米市,就是他姐夫的包子铺清河县里到处倒是。更了不得的是,他家还有亲戚在京城,当着大官哩!”陈公子得意道:“哪里什么大官,就一个翰林大学士罢了!”众人都惊的呆了。和参儿指着胡宝儿旁边的公子说道:“这个大家可认得?他就是雷提刑千户的儿子雷霸,今岁刚满十六,比胡宝儿年长一岁哩!”众人皆知雷提刑是个武官,主管本县治安,于是乎纷纷拱手相拜。其余众人皆是商户之子,则不一一详述。

待和参儿一一讲述完毕,众人也都相识了,于是一同进了赌坊。开盘手勾财见了,一眼认出是胡宝儿,知道他是贵客,不敢怠慢,于是急匆匆跑上楼去,禀告大掌柜赖二知道。赖儿听了,忙下的楼来,拱手作揖道:“不知贵人来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陈宝儿略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我今日是陪好友来消遣消遣,你无须多礼!”赖二一脸笑容道:“公子,既然今日有缘,得遇公子,真是小人三生有幸。公子此来,让俺这小小赌坊,蓬荜生辉呀!敢问公子愿与小人赌两把否?”陈宝儿笑道:“无妨,既是大掌柜有意,与你赌两局就是了!”赖二笑呵呵道:“好,公子真爽快!这边请!”于是陈宝儿与赖二来到赌桌旁,众人都围着观望。赖二向勾财递了个眼色,开局时胡宝儿果真押的中了,心中自是欢喜,陈二狗他们也在一旁欢呼喝彩。接连开了三局,皆是胡宝儿赢。赖二已经输了五十两银子,心中却暗自高兴,脸上又是一副愁苦的嘴脸,又玩了几把,也都输了,看胡宝儿玩的兴起,于是借故抽身,上了楼去,又命人传话给勾财,只准让胡宝儿赢而不能输。陈二狗一群人往日里都是输多赢少,昨日里还输的精光,今日里却赢多输少,如何不喜?个个似着了魔,不知饥来不知渴,两眼睁的像桃核。

快乐的时光快如飞,陈二狗他们直赌到未时,依然赌兴不减。却说这班人中,有个人虽说也赢了不少银子,却是不愿意再继续鏖战了,这是为何?只因这人本是破落子弟,家中无烧火之柴,亦无隔宿之米,全是指望着陪好友吃顿饱饭,昨半夜里就饿的难忍,只喝水充饥,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盘算着今日晌午定要吃一顿丰盛午餐,却不曾想今日脚踩狗屎——走了狗屎运,赢了不少银子,怎奈肚腹空空,噜噜嗷嗷,只觉头重脚轻,浑身直冒虚汗,两眼虚虚幻幻。实在熬受不得,于是乎对着陈二狗道:“陈公子,此刻已过了晌午,你是金贵身子,可比不得我命贱,若是不吃些东西,饿了肚子,岂不是我的罪过?”陈二狗本是个十足的赌徒,如今好运当头,岂肯错失?故而只当是没听见,不予理会。这人看陈二狗不说话,心里越发急了,又说道:“陈公子,今日交好运,何不先去喝两杯?吃饱喝足再来好好的赌?”陈二狗不耐烦道:“去。。。去,别妨碍我!我还要赌哩!”那人又落了空,心中怏怏不快,两眼一转,计上心来,于是笑呵呵道:“陈公子,前几日听丽香楼的鸨母说,欲从苏杭买些舞女来,按日子,今日该是到了,听说杭州出佳丽,不知可是真的?”陈二狗听罢,忙转过身来,看见是和参儿,于是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和参儿笑道:“这还有假?我亲耳听那老妈妈说的!”胡宝儿也凑了过来,笑着道:“江南鱼米乡,山青水秀处。苏杭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想必从南方来的女子,定与北方的不同!”雷霸笑着道:“既有佳丽,何不快去看看?只这里闲赌甚?”和参儿笑哈哈道:“雷公子,看来你是等不及了!咱每大家就成全了他吧!”说完众人都哄哄大笑。这才收起了银子,一群人嘻嘻笑笑,离了赌坊,直奔丽香楼而去。

到了丽香楼,雷霸因一心要看苏杭佳丽,故而对别的粉头不理不睬,直唤来鸨母,非要瞧看南方美人。鸨母仔细看这班人时,光是穿着打扮也非常人子弟,故而十分热情。听说要找南方美人,可难住了那婆子。想当初,那婆子也只不过一时起兴,随口说说给众客当笑话听,谁曾想被和参儿听了去,还当起真来,可不是要难煞婆家子。那婆子本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于是花言巧语,先是摆了满桌好酒好菜,又是说了一大通,方哄的雷霸气消了些,又叫来几个颇有姿色的粉头,任雷霸挑选,雷霸乃好色之徒,见有姿色的女人也就心狂意乱了,又命舞妓摆舞,筝琴和奏,笛箫共鸣,更有琵琶响声不绝。虽说这几个粉头中了雷霸之意,却有一人心中不快,只见他一言不发,一个劲儿的自斟自饮。陈二狗年纪尚小,可对这风花雪月之事知之甚厚,他见胡宝儿独自喝闷酒,便知这些姑娘没能入的他法眼。于是将手敲拍桌子,惊得老妈妈一颤,大声问道:“老妈妈,亏你这丽香楼偌大牌坊,竟没有一个能让胡公子中意的人?我看咱们还是走去花香楼吧!”老妈妈斟了杯酒,上前陪笑道:“陈公子,俺的小祖爷爷,何故发这般大脾气?喝了这杯酒,老身有话说!”陈二狗看了一眼,勉强接过酒杯喝了,说道:“你有何话说?”那老婆子走近陈二狗低声问:“那位公子看来面生,不知是何方神圣?”陈二狗骂道:“瞎了你狗眼,却不知那位就是当今县太爷的儿子!惹恼了他,回去向他老爹告你一状,教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妈妈笑呵呵道:“原来是大贵人!你不说,老身又不是天上老神仙,哪里知道这许多!要说能让胡公子看上眼的,倒也有一个。。。。。。”陈二狗忙问:“是谁?在哪里?”那老婆笑道:“公子莫急,上月有个老汉二两银子将女儿卖了来,那姑娘家长的如花似美,如玉样白,模样比西施,容貌赛貂蝉。起先如烈女一样贞,宁死不从,被老身软硬兼施,**了个把月,今儿是头一遭接客,一大早就被项员外家公子相中,五十两银子包了去,到现在还没下的楼来哩!”

陈二狗听罢,心中一阵欢喜,走来对雷霸道:“霸儿哥,你只顾自己完的快活,却不管胡哥儿了!好一个见色忘义的哥儿!”雷霸听了,不悦道:“此话何从说起?俺雷霸若是此等人样,定天打雷劈,老天不佑!”和参儿知雷霸怒了,怕生出祸端,于是连忙过来劝解道:“霸哥儿,狗子一句戏言,焉何当起真来?常言道:喜伤肝,怒生脾……”雷霸不耐烦道:“且闭上你那鸟嘴,只顾涎着脸说做甚!俺雷霸不是那没良心之人,为朋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邹一邹眉头!”陈二狗笑呵呵道:“霸儿哥此话可当不当的真?”雷霸道:“一点儿不假!”陈二狗拍手大笑到:“霸哥儿,真义气也!”雷霸方才得意笑道:“此语正合吾意!”陈二狗继续说道:“眼前便有一件义气事儿,不知霸哥儿敢为否?”雷霸

推开怀里的粉头,霍地站起身来,将手猛拍桌子道:“狗子,俺雷霸天不怕地不怕,是何事?快快讲来!”陈二狗笑道:“你道胡公子缘何独自喝闷酒?”雷霸被粉头一直灌酒,自是应接不暇,哪有余心管顾他人,这会子才朝着胡宝儿撇了一眼,见他自斟自饮,好生无趣,于是唱了个大喏道:“那……那,狗子,你道是为何?”陈二狗道:“只为楼上姑娘一人!”雷霸问老婆子道:“你那楼上藏的哪里娇娘,还不快快请下来与胡公子解闷?”老妈妈赔笑道:“哎哟,雷公子,楼上不是甚娇娘,只是三月前从老汉手里买来的,被老身**了这些日子,今儿第一次接客,却巧项公子一早来了,一眼相中了小英,就包下上了楼,这会子怕是还没起床哩!”雷霸问道:“你说的可是人称小霸王的项小羽?”老妈妈答道:“正是此人!”和参儿近前道:“我识此人,身高体阔,力大无比,前些日子,不知哪里来得一个耍棍棒的,正被项小羽撞见,非要与那人比个高低,那人也是个汉子,于是持棒与他打斗,项小羽赤手空拳,只三五下,便结果了那汉性命!”陈二狗唏嘘道:“却是恁般厉害角儿!趁早别惹他的好!”和参儿道:“狗子说的有理。惹的他性起,老虎他也打得!”雷霸气哼哼道:“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素日里你每都道他是小霸王,俺却不曾见识过,今日定要教他知道俺得厉害!”陈二狗道:“霸哥儿好胆气,今日咱也灭灭他威风,休教狂得没了边!也让他眼中认得人!”胡参儿义愤填膺道:“说起项小羽,我早看他不顺眼了!自持有几分力气,就不把他人看在眼里,从未正眼瞧过我!早该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了,今儿就是大好时机!不说霸哥儿与他相当,就是霸哥儿不出手,今儿也要教他跪地求饶,俗话说得好:蚂蚁多了能吃人哩!”胡参儿言毕,众人也都聚拢了来,跟着起哄来。

陈二狗看时机到来,于是对和参儿道:“你先上楼去说,若他肯把小英献来,此事作罢,如若不从,定不与他干休!”和参儿一惊,推辞道:“狗子,我贪喝了几杯,头脑正发昏,怕是去不得,还是让四儿去吧?”四子一听,心里骂道:“狗娘养的,好事儿挣着去,坏事都推与我,好不好,怕是头脑要起大包!我才不去哩!”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哀哀直接:“哎哟,我的脚,不知错了哪跟筋,疼得要去我半条命!”陈二狗明知他是推托,只是无奈,还是和参儿最去得,于是笑道:“和参儿,还是你去得好,你头脑灵便,别人哪个也比不得你,再不肯定要惹得霸哥儿气恼了!”和参儿无奈,只得慢慢悠悠上得楼去。

和参儿一步挨一步,上得楼先是挨门寻了一阵,惊得那正入港人一通慌乱。和参儿扰了人不说好话,却是骂骂咧咧,说甚反误了他正事儿,边寻边抱怨不跌。却说项小羽自大早上得遇小英,似捡了元宝也似欢喜,和她不知是几度云雨了,直觉乏软不堪,呼呼然正睡得香。一阵吵嚷惊醒了二人,项小羽只觉全身舒畅,精神百倍,看小英更是娇柔白媚,将手在她脸上似沾了胶往返搓揉,直搅得小英春心波澜,娇声气喘。项小羽早迫不及待,正欲云雨,却听门被踢了开,头也不曾抬,便大骂道:“哪个短命得贼,胆敢搅你爷爷小霸王得好事儿?还不与我滚了出去!”和参儿听了,如天上惊雷一般,吓得两腿直打哆嗦,颤颤抖抖道:“是……是,滚……滚!”说罢连忙关上了门。和参儿欲走,转念回想:“小霸王……小霸王,我走哪去?做甚来得?不能走……不能走!”于是轻轻敲了敲门道:“霸王爷……霸王爷”项小羽骂道:“谁他娘在门外?直顾唤我做甚?”和参儿笑呵呵道:“是我小参儿,有要事相商!”项小羽骂道:“瞎了你娘狗眼,没看爷爷正忙哩!再不滚打断你狗腿。”和参儿转念一想:“我是和参儿我怕谁?有胡公子和雷霸在,谁敢奈我何?”于是胆子越发得大了,使劲推开门道:“项小羽,你出来,有话对你讲!”项小羽早就不耐烦了,翻身从床上跳将下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不由分说,朝着和参儿得脸颊就是一拳,顿时口鼻鲜血直流。和参儿还未来得及伸手去掩,早被项小羽一脚踢翻,滚出门外去了。和参儿忍住疼大骂到:“没教养得龟孙王八种,有种得跟你爷爷下楼来!”说罢一溜烟得跑了下去。项小羽转头对小英说:“娘子,莫惊,待我收拾了那狗头,再回来与娘子作乐!”于是也下了楼去。

项小羽直追下楼,指着和参儿大骂道:“狗头,还不快快与我站住,待往哪里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他年方十七八岁,头发凌乱,耳大脸宽,浓眉弯弯,唇似枣丸,下颚双盘。上身**,胸肌肥硕,腹有十月婴儿打坐,下着杭稠软绔,腰系丝带黄花,光着一双大大脚丫。和参儿战战兢兢道:“就……就是他,小……小……小霸王!”雷霸一听是项小羽,先是有了三分胆怯,心中暗忖:“只闻项小羽乃当今小霸王,果真有几分神似,怕敌他不过,只是众好友都在此,万不可丢了脸面,且会他一会!”于是昂首向前,将手拍着胸脯呵问道:“哪里来得贱种?爷爷在此,安敢撒野?”项小羽定睛看时,五短身材,年不过十二三岁,于是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却原来是个矮胖子!敢报你名姓否?”雷霸笑着道:“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更姓,雷霸得便是!”项小羽哈哈大笑道:“似你这般人摸狗样,也敢称霸?瞧你爷爷给你耍两下!”说罢握起铁拳便朝雷霸打将过来,慌得老妈妈急急跑来劝阻,正被项小羽打中,连连后退了数十步,摔倒在地昏了过去,姑娘们吓得四处躲藏,众嫖客也都围拢来看热闹,议论纷纷,只听得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雷霸瞥一眼老妈妈,心中又增了三分胆怯,也握紧拳头,主动出击,眼看拳头就要落下,项小羽却稳若泰山,惊得雷霸再加三分胆怯,恍惚之间,早被项小羽一脚踢翻在地,仰面四肢朝天。陈二狗忙走去扶起雷霸,看他并无大碍,于是低语道:“霸哥儿,你先歇着,让我们对付他!”雷霸已有了十分胆怯,却将手一摆道:“你道我怕了他也不成?适才只是试他一试,甚小霸王,不过如此耳!看俺再和他比!”徐徐站起身来,大骂道:“贱痞,休要张狂!”说罢走去胡乱地和项小羽撕打起来,勉强接了三四招,早已是筋疲力尽。项小羽欲战欲勇,浑身是力,朝着雷霸猛抡一拳,雷霸顿时口鼻血流,直挺挺摔倒在地。和参儿一看不妙,便出了门溜之大吉。胡宝儿瞧得分明,雷霸哪里是项小羽得敌手,再单打独斗唯有吃亏,不如依仗众人之势擒住他,因上前道:“兄弟们,此刻不出手待几时?快与我一起拿住他!”于是乎陈二狗等人一窝哄得围将上来,只是不敢动手,先是转了几个圈,待项小羽不备时,便踢腿伸拳,怎奈这些人成日都是酒色之徒,身子虚弱,年纪尚小,又不曾习武,故而极易处置,项小羽只一个横扫千军,便将眼前得一大群人扫得七横八竖。陈二狗寻思:“如此硬拼,实难占半点便宜,不如……”于是走去一人身旁,耳语一番,那人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陈二狗又将众人唤起来,仍旧将项小羽围得铁桶一般。项小羽自恃武艺高强,故而豪无戒备,却不提防一人手撒白沫,糜了眼睛,顿觉天昏地暗,模糊一片。众人齐上前,将项小羽摁倒在地,一条绳索帮在了桌腿上。雷霸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脸上血迹尚未干,一边踢打一边大骂道:“好你个乌龟王八羔子,也有今日!定教你在大牢里尝尝鞭子!”陈二狗上前道:“今日之事只为小英,何不把小英唤来陪胡公子耍耍?”话音刚落,只听和参儿从门外说道:“对……对,那乌龟霸王不是喜爱小英?就当他面戏耍小英出口恶气!我这就上楼。”慌慌忙忙上了楼去。

待那小英下楼,胡宝儿一眼便喜欢上了她,上前将她搂住,先亲了一下而后牵着她手走去入座。那小英本是良家子女,也知三从四德,自与项小羽一见钟情,方才舍身与他,几度云雨,更觉欢爱无限,欲从良为俾,伺候小羽左右,怎奈偏遭此横祸,见小羽落难,岂有不救之理?故而只得虚意相从,以借机释放他。胡宝儿见小英温柔恭顺,更是怜爱,喝酒行令不跌。雷霸因胡宝儿欢喜,也便忘却了伤痛,左拥右抱,怀里还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夹菜灌酒。其余众人也都尽情玩乐,无比欢畅。悠儿,酒过数巡,胡宝儿浑浑然醉了,拉住小英欲上楼去,小英将手一指小羽道:“我从来慈悲心肠,见不得半点血腥,他在时倒搅了我兴儿!”胡宝儿醉醉咧咧道:“参儿,快快与我……我放了他!”和参儿忙走去除了小羽绳索,将他推出门去,早有家奴侯在门外,将项小羽一径扶回府去。

项小羽离去不提,却说胡宝儿早已醉醺醺,急急拉拽小英上了楼去,门也不曾管顾关了,便要替小英脱衣解带。小英只是娇声拖延,端起酒杯替胡宝儿灌酒,胡宝儿连连喝了几杯,越发的醉了,执意拉住小英不放,定要与她喝交杯酒。小英无奈,只得又略陪他喝了几盅,及至胡宝儿趴在桌上不醒人事,方才扶他躺去床上,胡乱剥去他浑身衣裳,盖了薄裘,而后在窗旁伫立。

将至日落西山,胡宝儿慢慢醒来,只觉一丝未挂,睡眼惺忪笑道:“娘子,适才春宵一度,果真畅快!”于是轻唱:“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听门外传来话语:“胡公子,天色已晚,俺每该回去了吧?”胡宝儿转眼瞧看窗外,却是暗了下来,忽地记起官宦子弟不得宿娼,于是连声应答,速速穿上衣裳,辞别小英下了楼去。

陈二狗见了胡宝儿,少不得一阵谄媚,无非是些淫语艳情。众人也都尽了兴,正欲离去,忽听陈二狗一声长叹,便问其缘故。陈二狗起先也不言语,只是唉声叹气,众人再三追问,才缓缓说道:“我是在伤心日后不能再和你每这等快活了!”言毕又低头不语。和参儿问:“狗儿哥,这是为何?莫不是看不起我等?”陈二狗道:“非也!只是……”雷霸恼怒道:“吞吞吐吐,似娘儿们儿一般,真他娘的急煞人也!”陈二狗站起身徐徐说道:“只是为姐夫烦恼。咱清河城里谁人不晓大包包子铺?除我姐夫外,谁人胆敢挑买此等物什?偏偏就有那些个瞎眼没脸的人儿,挑担四处乱转吆卖,抢我姐夫财路,因此这月进项少,姐夫支花费的银两也少,长此以往,我哪里讨得银子与你每一块喝酒快活?”说罢不觉泪流两行,哀叹不已。和参儿哈哈笑将起来道:“我当是何难解之事,不过如此耳耳!这有何难?放着众兄弟在此不用,只顾哀叹做甚!”雷霸也笑道:“屁大儿事儿,也急的你狗子这般,不是俺雷霸吹牛,不用众人动手,只俺一人便打的那些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屁滚尿流!”胡宝儿一旁道:“霸哥儿说得有理,咱们先教训教训他,若他识相不再挑卖便罢了,如若执迷不悟,好不好胡乱一个缘由,发配充军便了!”陈二狗转哭为笑道:“多谢众兄弟肯相助,有你等兄弟,我还有何烦恼?俗话说得好:知恩要图报,我要在此摆宴,同众位一醉方休!”众人本欲归家,因见陈二狗如此盛情,不好推脱,故而重新入座,喝酒玩乐不跌。直喝至酉时末牌时分,众人方才起身离去,吵吵嚷嚷直奔北大街而去。

这日也是合当有事,大郎一人挑着担儿,一边走一边吆喝叫卖,路遇许三快。许三快笑问:“天色晚了,兀自不归,待挑哪里去?”大郎呵呵道:“三快哥,俺这里还剩大半笼炊饼哩!”许三快因问:“平日里你兄弟二人一起,老早便卖的完了,今日缘何剩下这许多?”大郎憨笑道:“俺兄弟半夜里闹肚子,一宿不曾睡,天快亮时方才好了些,晌午时俺回去一趟,做些吃的与他,这才耽误了卖炊饼。”许三快道:“原来恁地!那你快挑卖去吧!”抬脚欲走。大郎喊住道:“三快哥,慢些!”包了几个炊饼递与他道:“今儿剩的多,你带些个儿家去吧?”许三快推托不肯收,大郎执意要给,也就受了。许三快笑道:“无功不受禄,你只管安心去卖炊饼,我去看看二郎好了不曾。”大郎谢过,许三快一径朝家去了。

大郎挑着担儿,沿街往县前大街而去。走不多时,大郎见一大群人踉踉跄跄向这边走来,听见他们高一声来低一句,叫倒酒喊粉头不绝,定睛瞧时,却认的是和参儿一伙。大郎暗自思忖:“这姓和的是个地痞,好几次白吃俺炊饼,自古道:狗朋狐友,这些个家伙儿,也绝非善类,常言说得好:惹不起疯狗就躲着走,还是早早躲避了的好!”于是调转了头来,挑着担儿就跑。

却说陈二狗有心要砸了大郎兄弟的饭碗,好向他姐夫邀功,多讨要些银两玩乐,故而在丽香楼喝酒时,趁人不备将酒撇撒在了暗处,这会子只是佯装酒醉而已,一路上两只眼睛不曾停歇,只为找寻大郎兄弟。远远看见大郎时,陈二狗并未声张,怕惊的大郎逃了去,走的稍近了,本欲告与众人,却先见大郎调头跑了,于是大叫起来:“没脸的货想跑,快与我一起抓住了他!”众人这才抬起头,见着不远处一个矮子,挑着箱笼摆摆晃晃向前跑。雷霸因先前丢了脸面,这会子正是逞威风时,于是上前喝道:“众人休动!看俺擒他!”乘着酒性,若离了弦的箭也似飞奔而去。雷霸一边疾追一边大骂道:“矮胖休走!若不听你霸哥儿言语,让俺赶上,定打断你狗腿!”大郎挑着担子,边跑边喘着大气,额头豆大汗粒滚滚流,不时回头瞧看,眼见雷霸逼的近了,两腿发软,两脚似绑了石砖,越发跑的慢,猛回头,雷霸已近在咫尺,只觉一股热乎,裤子顿湿一片。

雷霸在后追赶,看的分明,笑哈哈道:“好一个没脸的货,却是个胆小鬼!待往哪里逃?”言了,伸手抓住箱笼,只轻轻一拉,担子便落在了地,大郎也瘫坐在地。不由分说,雷霸近前朝着大郎便是一顿踢打,边打边醉骂:“好个黑鬼,交你跑,交你不听话,交你不识得你爷爷!今儿非活活打死你不可,跑……还跑!”大郎躺着地上哀叫求饶不已。

不多时,陈二狗他们也赶将上来,哄哄闹闹将大郎围在中间,众人你一拳来我一脚,直叫大郎鬼哭来狼也嚎。此时节正值秋高气爽,虽是太阳早已落了山去,天却尚有亮光,大街上虽不是人来人往,却也时时有人经过,本想驻足一瞧究竟,一看见是陈二狗那帮子地痞流氓,皆吓得慌慌离开,躲在不远处偷窥,起先猜疑不知何许人也,单听叫唤声倒有三分似卖炊饼的大郎,仔细张望,箱笼被踢得粉碎,炊饼也撒了一地,方知那人定是武大郎无疑,怎奈胡宝儿、雷霸都是惹不起的角儿,平日里躲还躲不及,这会子谁人敢上前劝说?只得由着陈二狗他们打便是,倘或打他不死,那是大郎造化,打得死了,也是他命里注定,行人街坊藏在一处,唯求老天爷保佑他躲过此劫。

话分两头,却说许三快辞别大郎,因答应去看望二郎,经由他家门口时,抬手敲门,却见大门虚掩着,于是推门进了来。走入院子,许三快定睛望时,四周静寂,并不见二郎,大喊道:“二郎,你可在家?”却听应答:“在家,是谁唤我?”话音未落,依然立在了厨房门口,见是许三快,二郎问说:“三快哥,你唤俺做甚?”许三快笑答:“适才街上遇到你哥哥,他说你闹肚子,我来看看你好了不曾?”二郎道:“好了,早好了!晌午哥哥买了只烧鹅,只他吃了几口,余下都被我吃的尽了!满满喝了三大碗水,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回,一觉醒来天都暗了!等哥哥也不见回还,就下厨做饭给哥哥吃!”许三快道:“好了便好,也省得你哥哥担忧!”二郎问道:“天将黑了,作甚俺哥哥还未归?”许三快道:“你哥哥说还剩下些炊饼,欲挑去县前大街卖。”二郎道:“既恁地,俺先家里做好了饭菜,等哥哥回来吃才好!”许三快称道:“如此甚好!待你哥哥归家,撇下担子就能吃了。二郎越发的乖觉,可是比其它孩子强许多!”二郎听了,只笑而不语。许三快与二郎叙说一阵,方才离去。

比及二郎将饭菜准备的好了,盘膝坐在大门槛上,双手托脸腮,两眼直盯着大郎归来的路。等了良久,却仍不见哥哥归家,二郎站起身欲上街找寻,又怕哥哥归家不见他时担惊受怕,便又坐下来,静静的等待大郎。猛一抬眼,却见大郎挑着担儿笑呵呵走将过来,正走着,不知哪里冲出一群孩童,将大郎团团围住,先是拽下了挑担,又踢倒了箱笼,还拿出绳索绑了。定睛瞧时,那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南瓜他们,逼着大郎索要木剑。二郎怒气冲天,手握宝剑,一跃升空,腾云驾雾,却遇见了武老爹,父子重逢,喜不自胜,嘘寒问暖不跌,飘飘然直落到大郎近前。南瓜看了,惊得目瞪口呆,口中连呼神仙下凡,一窝哄散了。武老爹左手拉住大郎,右手携二郎,只听一声:起,三人升天,脚踩七彩云桥,越飞越高,一阵疾风吹来,顿云散烟消,向下望时,黑呼呼不只其高几何,忽喇喇直坠九天悬崖,吓得二郎‘啊呀’一声,挣开眼来,满脸汗流,看看天将黑了,长叹一声,却原来只是南柯一梦,虚惊一场罢了。二郎站起身来,还不见大郎身影,心中焦躁,又怕他遇到麻烦,故而带上宝剑,锁了大门,大步朝县前大街而去。

这会子大郎浑身是伤,直喊求饶。雷霸却不管顾,朝大郎实落处狂踢不止。和参儿眼见大郎忍受不住了,怕闹出人命,忙出来劝阻,众人这才停了手。雷霸怒骂倒:“黑鬼,你还跑不跑来?”大郎颤声道:“不……不跑了。”和参儿骂道:“呆熊,憨货!看你平日里憨得一个屁都放不出,这会子挑着箱笼倒跑得快,好似那发春得公狗去找母丫子一般!我且问你:做甚见了俺每就跑?难不成能吃了你?”大郎抖抖道:“不是……不是,因俺兄弟生了病,在家中又无人看顾,时辰晚了,这才挑担往家赶。”陈二狗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又是一阵痛打,大骂道:“好一个龟孙,挣着你娘那两只鸟眼,净你爹得拉臊放屁!若不从实说来,非打断你那狗腿,看你还归不归家!”大郎早吓得六神无主,听陈二狗这般说,只得哭诉道:“俺本是要去县前大街挑卖的,却遇见了你每,俺知和参儿爱吃白食,专一强掠闹事,俺惹不起躲得起,于是挑担避祸……”话未说完,被和参儿一脚踢得他连翻了几个儿滚,疼得大郎哭喊不已。和参儿怒骂道:“憨熊,胆敢骂你爷爷,看我不结果了你!”说罢欲上前去,却被陈二狗拉了住。陈二狗指骂道:“蠢猪!真不知你娘咋生下了你,丢人现眼!和参儿是俺每好兄弟,今儿你惹恼了他,就是惹恼了俺每,只一件事儿,你若依了从此两清,如若不允,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大郎哭问道:“甚事儿?”陈二狗道:“从今儿起不准你在清河城里挑卖炊饼,你依还是不依?”大郎哭喊道:“俺得老爹爹啊!你每不让俺卖炊饼,俺兄弟俩可咋活哩?”雷霸骂道:“你他娘得净是放屁!你怎着活,与俺每何相干?别你娘得婆婆妈妈,快说你依还是不依?”大郎只顾大哭,也不言语。胡宝儿不耐烦道:“真是个呆鸟!你无故辱骂俺每,还对俺每拳打脚踢,按大宋律法,该将你关押收监,刺配充军!”大郎听了如无雷轰顶,险些晕了过去,眼泪簌簌滚落,只得点头应诺。

陈二狗看大郎已应允,心中自是一阵欢喜,只是不能便宜了他,于是说道:“你伤了俺兄弟得心,再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此事便算完!”大郎无奈,只得依照他们说得做,痛哭着叩了两叩,正欲磕第三个,忽听一声呼喊,回头看时,却是二郎。众人闻听他喊叫‘哥哥’,也都抬头去看,料想此人定是他弟弟。二郎三步并作两步,直奔而来,站在大郎身旁,高声问道:“哥哥,因何跪拜他等?戏文里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们算得哪头蒜?”大郎怒责道:“快住口!休要多言!”说罢就要叩首。二郎伸手阻挡,喝问道:“哥哥,做甚与他们磕头?”雷霸骂道:“哪里来得野种?也敢这里出头?”二郎气恼道:“你才是野种!我自与哥哥说话,与你这野种何相干?”雷霸听了,挥拳朝二郎脸上打来,被他一个急闪,躲了开去。二郎上前要斗雷霸,被大郎死死抱住,责骂道:“好你二郎,连哥哥得话都不听了,气死了哥哥,你一人去过自在日子!”二郎听大郎如此说,方才稍稍消了气。陈二狗道:“弟兄们,这个野种胆敢如此无礼,不打死他更待几时?”胡参儿等人撸起衣袖,拳头霍霍。大郎忙乞饶道:“且慢动手,二郎还小,缺少管教,冲撞了你每,俺代他向你们赔罪!”陈二狗怒骂道:“黑鬼,谁让你多事来?你既要替他受过,除非你二人再磕十个响头,否则绝不与你干休!”大郎连声应诺,拉着二郎下跪。

二郎哪里肯依从,只牙根紧咬,手握宝剑。一阵风来,吹得二郎衣衫飘摆,陈二狗一班人中,有个极爱养猫者,成天阶儿猫不离手,喂猫的都是山珍海味,梳毛的都是翡翠玉梳,故而将那白花猫养得净净肥肥,甚是惹人喜爱,这会子却似发了疯,从主人怀中跳下,猛得扑向二郎,众皆惊诧,不知此物竟如此凶猛。二郎却未惊悚,只听‘嗖’得一声,拔出宝剑,宝剑尚在此,花猫却滚落在彼,众人低头看时,只见猫身两处,鲜血一滩。陈二狗吓得面如土灰,其余人等也都目瞪口呆。二郎将宝剑向众人一挥,大吼道:“胆敢欺负俺哥哥,如同此猫!”陈二狗等人听了,吓得一窝哄逃了散。

二郎扶大郎起来,大郎哭责道:“二郎,你惹大祸了!”二郎不解,因问道:“哥哥,甚大祸?”大郎哭说道:“都是咱命苦啊!偏老爹撇下了咱,不说从今儿绝了生计,怕是这清河县也再容咱不得!”说罢泪水横流,嗷嗷痛哭。二郎不耐烦道:“哥哥,你只顾哭做甚?究竟出了甚事?快说与我听!”大郎一边哭一边将适才所发之事详详细细告知二郎。二郎听了,将脚一跺骂道:“好一窝地痞恶霸,欺人太甚!哥哥莫怕,有俺在,看谁人敢欺负哥哥!”大郎只大哭不言语。二郎收拾了箱笼,将担子挑了,扶着大郎慢慢家去。

回到家,天已大黑,大郎仍旧痛哭流涕,二郎劝说不住,扶他上床躺下,只得由他便了。约莫亥时末牌时分,大郎方止住哭声,双眼圆挣,唇口紧闭,泪水顺着脸颊哗哗流。二郎端来热水,擦去大郎面上尘土,喂他饭时,口也不张,问他话时,也不作答。二郎只为惹哥哥气恼,心中自是不欢,故而饭也未曾吃,便和大郎一处睡了。至半夜时,大郎浑身颤抖,惊得二郎不知所措,将手摸大郎额头,似开水滚烫。二郎便知哥哥定是中了热,欲出门请郎中,却被大郎拉住,死活不准去,方作了罢。二郎生怕哥哥寒冷,替他盖了两双棉被,裹得严严实实,又知凉水可祛热,将脸巾用凉水洗了,拧得水净,敷在大郎额头,吹息了灯,重新上床睡觉。一夜晚景提过。

次日天明,大郎得热依然退去,只觉腹中鼓涨,难以进食,一连三日不吃不喝,精神萎靡,面色蜡黄,弱弱一口气在,命危在旦夕之间。二郎守在哥哥身旁,不离寸步,饿了就食干硬的炊饼,渴了就喝生水,人也消瘦了许多。却说许三快的内人,迟迟不见大郎白送炊饼与她,心中顿生抱怨,于是亲自到大郎家讨要,先见二郎没了前日的俊姿,后见大郎奄奄一息,忙问缘由,方知大郎得了重病。许三快得内人虽说是水性扬花,到底心地良善,岂会见死不救,急忙去找大夫前来诊治。大夫先是把脉,又是一通银针密扎,随后开了药方,吩咐及早煎服。许三快内人慌前忙后,煎药喂药,烧水煮饭忙不叠。

没过几日,大郎得病便痊愈了,买菜置酒款待许三快内人。许三快内人坐上首,二郎坐下席,大郎打横。那日许三快内人一身粉红装扮,胭脂水粉萘得不少,脸白似面如雪,嘴唇红啾啾,好比红樱要落下。直勾得大郎、二郎看不够。席间,大郎笑问:“二郎,前几日咱被胡参儿他们围住时,那只花猫好端端的,缘何向你扑去?”二郎哈哈大笑却不作答,禁不得许三快内人再三追问,方才道出了实情,只一物儿罢了。此物并非稀奇种,生来不学能挖洞。欲知此物为何?且听下回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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