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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受嘲二郎举恶誓 遭欺跛女生情愫(1 / 1)

话说大郎因感激许三快内人救命之功,买菜置酒款待与她。席间大郎问花猫何故直扑二郎,二郎笑而不答,许三快内人急切追问,他方道出了实情。

只见二郎站起身来,从腰带上解下一物儿,霍地扔在大郎座前,许三快内人定睛看时,不是别物,却是三只断了气儿的老鼠,唬的她尖叫连连,躲闪在二郎身旁,死死的抱着他不放。二郎拍手哈哈大笑,前俯后仰,告知说那日闲来无事,便捉了耗子玩耍,又怕逃跑,就一条绳拴在了裤腰,不想被那只倒霉的花猫瞧了见,就扑了来。二郎正说着,一不留神,触到了许三快内人的酥胸,如棉花般软且似刚出笼的馒头般弹,顿觉一阵颤抖,连忙移了开去。许三快贱内何等样人,岂有不察觉之理,故装作不知,将二郎抱的更紧,硕乳挤磨的二郎浑身奇养难抵。大郎也哈哈笑,眼睛却始终不离那三只发干的死鼠,好似从未见过一般。二郎将手欲推开许三快贱内,不曾想她那双手竟如铁钳,丝毫推她不动,于是乎猛的踩了她脚,只听一声尖叫,方松开了手。大郎不知何故,抬头看许三快贱内,见她脸上一片通红,还以为是老鼠吓得,便将那些个儿死物扔出了门外。许三快贱内向着二郎一撇嘴,‘哼’的一声走去原处坐了。大郎倒酒夹菜,三人一边吃喝,一边闲叙,不觉酒过数巡,许三快贱内方起身,叫二郎扶着家去了。

又过了两日,大郎也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只是不做炊饼去卖。二郎心里焦躁,问哥哥缘何不做炊饼,好跟随他四处挑卖,却把陈二狗交待之事忘的一干二净。大郎至今犹记得雷霸拳打脚踢恶狠狠样儿,还有陈二狗指手画脚,不免一阵寒颤。大郎终日只在家唉声叹气,院子里闲打转,都被二郎看在眼里,越发在家闷的烦躁。此处按下不提。

却说包大在街上转悠几日,不见了大郎兄弟俩的踪影,心中一阵欢喜,料定是陈二狗已把事情办的妥了。陈二狗因那日二郎杀猫,跑回包大家时,浑身凉冰,又怕姐夫问起所托之事,故假借酒醉回房睡下。一连三日卧床不起,陈二狗只觉得其冷无比,其姐忧心忡忡,让大包四处请医救治,然皆未能药到病除。陈氏自秀才走后,便打坐理佛,绝了与包大的夫妻之实,日子久了,也略知些佛法禅经,心中存有善念。一日,和参儿来探望陈二狗,叙谈中提起醉酒痛打大郎之事,却被陈氏听在耳中,陈氏素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想必是兄弟作恶,受到了佛祖惩戒,方才久治无果。

陈氏登时气涨了肚皮,派丫鬟找来包大,不由分说便是一顿臭骂,包大自知理亏,也不敢言辨,跪在地上自打耳刮。待陈氏消了气,包大方才住了手,听凭吩咐。陈氏让包大先找来法师,做法为她兄弟驱除妖魔鬼怪,次后又让包大亲自去大郎家,赔他们些药钱,并叮嘱万不可再难为他们,让他们好生卖炊饼便是了。包大虽是极不情愿,怎奈陈氏言语,不敢不依,故而只得照办。过了两三日,陈二狗的病也好了许多,陈氏每日在旁细心照料,诵经念佛,乞求佛祖保佑他兄弟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待到陈二狗的病痊愈时,陈氏劝说他不可再去找大郎他们寻仇,出尔反尔,别惹恼了佛祖,降罪与他。陈二狗心中对二郎也有几分忌惮,又听他姐姐如此说,也便打消了报仇的念头,自去喝酒玩乐不提。

却说大郎每日仍旧在家闲呆,院子里打转。二郎又等了十多日,仍不见大郎要做炊饼去卖,心中越发疑惑,别是哥哥被吓出了甚毛病来,常听说书的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莫不是哥哥也是这样?于是问道:“哥哥,卖包子的包大不是都来咱家赔不是了?他还说他兄弟日后不再欺负咱每,为何还不做炊饼去卖?”大郎皱着眉头道:“真是这样就好了!他们可是好人哩!那包大谁人不晓?就是清河恶霸!他能饶过咱每?”二郎道:“他饶不得咱们,作甚又来赔不是?”大郎道:“这个。。。这个俺就是想不通!故而不敢去卖炊饼!”二郎道:“哥哥,休要多想!要是他们存心不放过俺每,早就来寻仇了!包大是个坏蛋,可他来咱家,又没打,也没骂,还说了好听的话,敢怕是他知道了俺的厉害!”大郎叹了口气,却不答话。二郎见哥哥不语,也便不多言了,忽地站起身来,跑出了门去。大郎看见,忙大声问道:“二郎,你做甚去?”话音刚落,二郎已经不见了踪影,又怕他出去惹事,急急追追了出去,到了门口,却看见他已经进了许三快家,方才放了心,回去依旧在院子里打转。

范娟娟将二郎引至厅上,让他挨着自己坐了,笑吟吟问道:“小色鬼,你找我何事?是不是想姐姐了?”二郎怏怏不快道:“范大嫂。。。”话未说完,被范娟娟打断道:“别叫我大嫂,你这般倒是把我叫的老了!想我正值青春妙龄,如花似玉,以后就叫我漂亮姐姐,知道了嘛?”二郎疑惑道:“漂亮姐姐?可你是范大嫂啊,是许大哥的媳妇儿!”范娟娟不悦道:“呸,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死鬼!想起来就来气儿!”二郎因问:“你和许大哥吵架了?”范娟娟道:“小孩子家的,你懂个甚?和你说了也是白说!快叫我一声漂亮姐姐!”二郎白着眼只顾呆看她。范娟娟笑嘻嘻道:“小色鬼,你不叫,莫不是我不漂亮?”二郎笑着道:“漂亮。。。漂亮,姐姐真漂亮!”范娟娟笑着道:“好油滑的小嘴,比你哥哥强了不知多少哩,姐姐就喜爱你这样的!来,再叫我一声!”二郎笑嘻嘻道:“漂亮姐姐!”范娟娟笑道:“嗯,小色鬼真乖!对了,你来找我作甚?”二郎不快道:“还不是因为哥哥!”范娟娟问:“你哥哥怎么了?”二郎站起来道:“哥哥自那日被陈二狗他们打了,病好之后,怕他们来寻仇,每日只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前几日,陈二狗的姐夫,就是那个包大,去了俺家赔了不是,还给了治病钱,要俺们不须害怕,照常卖炊饼。。。”范娟娟插话道:“这不就结了,他们不来寻仇,反而来赔了不是,你们还怕作甚?依旧去卖炊饼就是了!”二郎道:“我也是这般说,怎奈哥哥成日里只在院子里转悠,并未想着去做炊饼!”范娟娟没好气道:“就你家那大郎,不是俺这里说他,也忒胆小,忒呆了,枉比你大了几岁!依我看,他定是被陈二狗吓破了胆儿,恐是日后再也不敢去卖了!”二郎皱眉道:“这。。。这可该咋办?姐姐可有甚法子?”范娟娟笑呵呵道:“我说了,你今日怎会记得这里看我!却道是有事求我,是也不是?”二郎微微笑着道:“是也!只姐姐年长,定能劝说了哥哥!”范娟娟笑嘻嘻将手轻点了点二郎的额头道:“你这小色鬼,心也是这般机灵鬼!且放宽心,我定能说动你那呆哥哥,快随我来!”说罢拉住二郎径奔他家而去。

大郎还在院子里坐卧不宁,见是范娟娟到来,忙上前迎道:“大嫂子,你来了?”范娟娟不屑道:“来了,来看看你做了多少笼炊饼哩!”大郎笑道:“这。。。连一笼也不曾做!”范娟娟问:“缘何不做?”大郎也不答话,只是低头哀叹。范娟娟道:“莫不是怕陈二狗他们?”大郎方才抬起头道:“正是!俺记得上次陈二狗发狠说不准俺这里挑卖炊饼,倘或遇见他,挨他打骂是小,只是又白白糟蹋了几笼炊饼。。。”未及大郎说完,范娟娟不耐烦道:“你呀!就是十足的胆小鬼!前怕狼后怕虎的,似你这般能做的了甚大事儿!不是我说你,你也该改改你这脾性,遇事多动动脑子,不要总是唯唯诺诺,常言说的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凡是要有理说理才好!不然被那些人欺负的惯了,看你在清河还如何住得?住不得也罢了,若是没了武老爹炊饼,却又能对得起你那死去的老爹爹?”大郎听罢沉默半晌,良久才缓缓道:“大嫂子,你说的也在理!只是俺和二郎年纪尚小,老爹去了,又没个人可依靠,哪能与人争个高低?老爹在时常对俺每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要与人为善,凡事儿能忍也就忍了,少与他人和口,省了多少是非!”范娟娟大骂道:“呆子,真个傻憨!扶不起的阿斗!”二郎反驳道:“姐姐,不许你说哥哥傻!哥哥最疼俺了,俺要保护哥哥!”范娟娟闻听此语,不觉笑了出来说:“保护哥哥,就凭你?小色鬼还真有情有义!既是你这般说,日后我不说也就是了!”转眼对着大郎道:“听二郎说,你每日只家里闲来无事,也不寻思赚钱养家,长此以往,你兄弟二人何以度日?”大郎长叹了一声道:“大嫂,这几日俺吃不好,睡不稳,哪日不想着街上卖炊饼?只是害怕那陈二狗,他那舅公也来赔了不是,可包大咱清河县谁人不晓?哪个又敢惹他?偏俺兄弟俩撞上了他,可知该死哩!哪敢再去挑卖炊饼?”范娟娟道:“大郎,你是多虑了,不管怎么说,你和二郎都是孩子,他包大再凶狠残暴,也不能够做出甚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大郎便不再言语。范娟娟又说道:“若是你怕时,明儿让你三快哥照看着些,量他们也不敢难为你每,可好不好哩?”二郎高兴道:“好啊,如此这般,哥哥还怕作甚!”大郎依然不言,范娟娟恼了,说道:“大郎,你真好一个慢性儿,真真的急煞人也!好与不好,你倒是说句话?似这般抱着葫芦不开瓢——装闷葫芦哩!”大郎勉强开言:“好吧,你每都这般说,俺便听你每的就是了!俺现在就去生炉和面去!”范娟娟笑道:“这就对了!”说罢朝着二郎媚笑道:“小色鬼,瞧瞧你姐姐俺,厉害不厉害?这就唤作:老将出马。。。”二郎抢着说:“一个顶俩!”逗的二人笑了一回。两人叙谈一阵,范娟娟方才归家去,二郎自到灶屋帮手。

至晚,大郎只蒸了四笼炊饼,便命二郎熄了火。二郎原在灶下烧火,听见大郎吩咐,心中先是纳闷:往日里哥哥都是蒸十笼,奈何今日这般少?定是哥哥心中担忧,怕再遇见陈二狗捣鬼,果真如此,倒是白白糟蹋了,且由哥哥去吧。二郎将火熄灭,走来院子里坐定。大郎收拾妥帖,也走来挨着坐了,抬头望见天上月亮,时为深秋,月亮看起来很高,格外的明亮,故唐杜子美曾有诗云: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大郎看着看着,不觉回想起往昔在武学村时,与娘亲生活的情景,嘴角自然露出笑容来,忽而想到爹爹武孬,卧病在榻,非要宰杀了下蛋老母鸡,连一个鸡腿都不舍得与弟弟,尽把些鸡骨头让拿去吃,不觉眼角坠下泪来,映着明月,更是显眼。二郎将手托住腮,也不言语,思沉了一阵,猛地回头看见大郎,见他泪流满面,急切问道:“哥哥,你咋哭了?”大郎忙将衣袖抹去了眼泪,笑着道:“没。。。没事,适才一阵风来,倒糜了我的眼睛!”说罢揉了揉。二郎凑近瞧看道:“我帮你吹吹!”说罢轻轻吹了几下,问道:“好些了没,哥哥?”大郎笑呵呵道:“好了,哥哥没事了!二郎,你看那月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二郎撇了一眼月亮,答道:“记得,我还记得那也是一个晚上,就和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哥哥你还给我烤鱼吃哩!”大郎笑道:“是也,这些你都还记得,那时你可是小了,才三岁哩!”二郎将头依在大郎肩膀,说道:“哥哥,咱娘跟人跑了,后来被坏蛋打死了,咱亲爹被女人传染了怪病,疼死了,可惜最疼咱的老爹又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俩了!”大郎安慰道:“二郎,别怕,只要有哥哥在,俺定会好好的照顾你,过些日子送你去学堂,以后长大了做个大将军,到那时候,看谁还敢欺负咱每!”二郎道:“好,等我做了大将军,就把陈二狗,和参儿,还有那个包大,统统都抓起来,狠狠打他们一百军棍,也好给哥哥出口恶气!”大郎劝阻道:“不可,万万不可,倘或日后你做了大将军,也不可难为他们,不要与人争强斗狠,事事多多忍让也就是了。”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叙谈良久,此处按下不提。

却说许三快今日原本当值的,吃罢晚饭时,只觉得小腹剧痛,忍了一阵却也难捱,便告假归了家去。约莫亥时,许三快走到家门口,见院内尚有亮光,将手敲了敲门,里间并无应答,心里寻思定是内人睡得熟了,一时听得不见,于是扯着嗓子喊叫几声,立在门首等夫人开门。范娟娟听见响动,心里着实一惊,原来范娟娟并未睡下,此刻正在床上**云雨,故而才装作没有听见,只为拖延时间。那汉子却是慌了,爬起来就要逃,却被范娟娟一把抓住,娇声道:“我的万回哥哥,好歹你丢了再去吧?”那汉子那里肯依,挣扎起来,一边急急找衣裳,一边颤声道:“快些饶了我去吧,倘或被他抓住,轻者扭送衙门,重者怕是连小命都难保!”说罢拿着长衫从后门一溜烟逃窜了。范娟娟背后指骂道:“好一个胆小的鬼,哪里就要了你的命来,他自家不中用,还敢管着我哩!”一边喃喃叫骂一边慢慢悠悠走去开门。许三快在外等的急了,将两手似击鼓一般捶打的门怦怦作响。范娟娟走近门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强盗?短命该死的花子,只这般拍的门响,是死了爹还是殁了娘,要这里做丧?”许三快本是心中愤恼,受了范娟娟这顿臭骂,心气自倒先消去了一半,笑呵呵道:“老婆,快开门呐,是我回来了!”范娟娟骂道:“你个短命的贼,今日不是该你当值,怎的这个时辰回了家来?搅的老娘不得安宁!”说话间拔去了门栓。许三快推门进来,陪笑道:“老婆,快别生气了,俗话说道好: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记:怄气赌气发脾气。。。”范娟娟骂道:“快闭了你那鸟嘴休,这会子老娘哪有心思听你这鸟语!”两手懒伸,打了一个哈欠,便要回房睡觉,走了几步,回头问道:“我说你,今儿当值咋就回来了?”许三快道:“今儿本该我当值的,只是忽觉得小腹疼难忍,故而就告了假!”范娟娟松了口气道:“哦,原来是这般!现在可好了?”许三快笑道:“刚至门首那会子,倒是疼的厉害,适才吃你数落一顿,反而全好了!”说罢将手按压小腹道:“你看,竟一点不疼了!俺只道老婆是那天上仙女,却原来也是神丹妙药,更比老君的丹药厉害十倍!”范娟娟不耐烦道:“若果真如此,那你非得是牛郎、吕洞宾了,瞧你那样,也配!”说罢自走去房里睡下。许三快无言以对,走去倒了杯水喝,又亲自厨下打了洗脚水,洗漱已毕,方才上床挨着范娟娟躺下。范娟娟将脸转去一边,说道:“有件事儿,是关乎二郎他们家的,不知你能不能帮上忙?”许三快问道:“何事?你先说来听听!”范娟娟于是将大郎如何遇的陈二狗,如何被和参儿他们大骂,以及不准挑卖炊饼之事,前前后后说与许三快听。许三快唏嘘不已,叹道:“真真的寒霜单压纤苗,大郎兄弟新近殁了爹,不说年纪小,但是能做出那炊饼来,就已属不易,如今却偏偏与大包结了怨,可是难哩!”范娟娟道:“是也,连日来大郎也不敢挑卖炊饼了,不说咱家没了炊饼吃,就是长久了,二郎兄弟也不能够过活,咱家好歹与二郎家是街坊,再说了二郎平日里也没少送咱炊饼,不说你如今是捕快,就是不是时也当助助他们才是!”许三快问:“能帮他们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帮?”范娟娟转过身来,看着他道:“这个有何难?你身为捕快,无非是抓些斗殴偷盗的,只要你这两日多跟着二郎他们,一来照常巡视,二来也可以保他们平安,虽说你的官不大,可是包大就是看在县太爷面上也不能够把你怎样,此乃‘一石二鸟’之计!”许三快忙笑着道:“妙!就照老婆这般做便了!”说罢欲与范娟娟行房。范娟娟一把将他推去床边,骂道:“好没脸的窝囊废,也不知行与不行,只两下子便草草了结,你不害臊倒是老娘还嫌脏了!”将身子一转,面对着墙自睡了。许三快吃她呛白几句,倒没了兴致,也便躺下睡了。一宿无话。

次日天明,许三快起床穿衣,须要去县衙点卯。范娟娟迷迷糊糊挣将开眼睛,吩咐道:“三快,昨日的事儿可别忘了!”许三快疑惑道:“昨儿甚事儿?”范娟娟骂道:“死囚根子,老娘交代你的事情,这会子就抛去九霄云外了!”许三快央求道:“好娘子,甚事来?快说与我,急着去点卯哩!”范娟娟道:“就是保护二郎的事儿,好好跟着,别让包大再难为他们!”许三快笑着道:“咳!俺当甚事儿来,却原来这事儿,俺记住了,娘子只管放心便是!”说罢奔县衙而去。

再说大郎,早已准备妥帖,只因昨夜里睡的晚,二郎这会子还正睡的熟,于是只坐在床边等他醒来。大郎有意自个儿出门,只是二郎昨夜里千万叮嘱,定要带了他去,不然又不知道闹出多少事来,故而也只得略等他一等。过了一阵,只听一声哈欠,二郎方才缓缓睁开眼来,看见天已放亮,猛地坐起身来,却看见大郎还在,心中一阵欢喜,笑道:“哥哥,今儿咱要去卖炊饼!”大郎笑说:“好,咱还卖炊饼去,天已亮了,只等你起床哩!”递过早已预备好的衣裳。二郎接了,急急的穿上,随着大郎匆匆出了门。

大郎挑担在前,二郎后面吆卖。行不多远,便遇见了李大娘,大郎驻足笑道:“大娘好早哩!这会子就起了?”李大娘叹道:“可不哩!俺这里赶去包子铺买些新鲜包子,不恁地,竟是些不知多少日没卖出的,都拿来混着卖!”正说着,张六叔也走了过来,插话道:“这话一点不假!那包大就是个十足的奸商!一点良心都没有!”旁边一个中年汉子骂道:“良心?怕是都喂了狗罢!以前武老爹在时,谁人愿买包子去?就说前些日子,你们街上卖炊饼,俺每也都欢喜,寻思再不用去买他那‘黑心’包了,谁曾想,却被陈二狗闹腾了一回,便连炊饼也没处买了,实在没法子,还只得去他那里。。。”有一个妇人抢过话头道:“这下可是好了,你兄弟俩又卖炊饼了,俺每也不用跑老远去那包子铺,快给俺包两个来!”话音刚落,周围早聚拢一群人来,众街坊争抢着叫买,大郎管包炊饼,二郎专收钱,自是忙不迭。

及至众人散去时,大郎略数了数,一半已是卖的完了,欢喜道:“今儿倒卖的快!”二郎笑道:“哥哥,要是天天这样,咱们就发大财了!”大郎也笑道:“单靠卖炊饼想要发财,怕到是难!只是若能天天这般,却是省了多少气力!”大郎引担前行,二郎一声连一声吆喝。不觉然,兄弟二人已到县中心。大郎放下挑担,立在一旁专等人来买。果然,街上行人见是大郎在卖炊饼,便三三两两的走将过来,不一时,排起了长蛇队,叫叫嚷嚷,极是热闹。许三快点了卯,出得县衙,一眼瞥见不远处竟多出许多人,心中寻思:莫不又是聚众闹事?不行,俺得快去看看!于是带着腰刀跑了去。走近瞧时,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郎兄弟,这会子忙得团团转,许三快笑问:“大郎,有多少日子不曾见你来了?不说差役们盼你来,就是县老爷也时常问起,都只爱你这喷香炊饼哩!”大郎笑说:“许大哥,你来了?却有段日子不曾出来!你也尝尝俺今儿的炊饼做的咋样!”包了两个递给许三快,许三快接了,笑道:“不用尝,定是好吃的了不得!”,说着要拿钱与大郎,大郎忙挥手不允,许三快道:“既这样,你每这里先卖,待俺家去吃了早饭,一道巡街去。”二郎忙道:“好啊,许大哥,俺每这里等你!”许三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径直回了家。

许三快吃了饭,匆匆离开家,直去找大郎兄弟。大郎兄弟忙活一阵,这会子人却少了,偶尔行人路过,也走来买些,看见许三快来了,心中欢喜十分,三人叙谈一会儿,便同行往别处去。行至一处时,大郎忙吩咐道:“二郎,快休吆喝!”二郎不解道:“哥哥,为啥不让吆喝?”大郎道:“你只顾吆喝,却不见那里!”说罢将手指了指旁边的铺子。二郎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包子铺,因问:“哥哥,这里是大包包子铺?”许三快答道:“是也!清河城里也有不少包子铺,却都是一个样的!”二郎道:“怎么都一样?”许三快道:“都是一个主人儿!”大郎也说道:“没错,都是包大开的!陈二狗上次摆明不准咱卖炊饼,就是怕咱抢了他家生意!”二郎道:“怕他作甚?他家是卖包子的,咱自卖咱的炊饼,与他何相干?”许三快笑道:“这个,你小孩子家就不懂了!包大倚仗权势,就连县老爷都须让他三分,专一欺行霸市,哪里管顾你每是不是卖包子,但凡他觉得有些妨碍的,就统统不准人卖!虽说前日里事因陈二狗而起,倘或不是仗着包大的势,他胆敢如此?俺非抓了他去衙门不可!只是话又说回来,官大一级压死人!连县老爷都不敢招惹他,更何况俺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小捕快!”说罢称叹一声道:“如今这世道!”大郎安慰道:“许大哥,无须烦恼,凡是想开些才好!只道他每霸道,俺每只少去招惹他也就是了!”许三快感慨道:“亏你这般想,不恁地,怕是又要多出不少是非!俺和你大嫂都知你兄弟和包大结了怨了,生怕他们不肯就此干休,故而你大嫂千叮万嘱,吩咐要与你们一道,以防陈二狗他们再生事端。”大郎称谢道:“有劳许大哥了!”走过包子铺,直向南街。

却说包子铺的伙计,看见大郎又挑卖炊饼,心下欢喜:“老爷最厌恶人抢他生意,今儿这大郎是要作死,敢来老虎嘴里拔牙!若是禀报老爷,少不得给些好处!”于是忙忙跑去告知包大,一径到了二门里,可巧遇见了一个女丫头,那丫头喝道:“好大胆,这里也是你来的地方?竟不顾哪里,只顾愣头闯进怎地?”伙计急退了出去,笑道:“有紧要的事报老爷,一时急了,却没看见!”那丫头道:“倘被老爷知道,仔细了你那条命!”因问道:“太太、老爷这会子还未起哩,甚紧要的事来?俺替你传去!”伙计笑呵呵道:“适才俺在铺里,看见大郎兄弟又来挑卖炊饼了!特来说知老爷,好派人将他二人抓了起来!”丫头道:“你说的可是武老爹家的那两个?”伙计答道:“正是!”丫头笑道:“怕是这回你好心办了坏事!”伙计不明道:“这是为何?”丫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陈公子自招惹了他兄弟,回来病了好一场,咱家老爷前些日子也去他家解了怨了,这会子你还来报,少不得吃老爷一顿打哩!”伙计听了,喃喃道:“真有此等事!俺还是去了吧!”说着离了去。丫头走进里屋,见陈氏念罢经了,走去扶将起来,说道:“夫人,刚才遇见铺里小厮,他说看见大郎兄弟挑卖炊饼,要报告老爷,将他们抓了起来。”陈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今儿一早总觉得昏昏沉沉,却原来应了这件事儿!”于是吩咐道:“快去把老爷唤来!”丫头应诺着去了。不多时,包大笑呵呵走来,笑问:“娘子,起的好早哩!”陈氏应道:“你也起的早!”包大又问:“娘子,你唤我来所为何事?”陈氏问责道:“你可是还要与大郎兄弟为难?”包大听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娘子,这话从何说起?自那日娘子命给他家赔了不是,俺这里再没难为过他!莫不是谁人在背后嚼舌根?”陈氏不悦道:“谁人敢这里嚼舌来?我今儿一阵阵的难受,不想却有小厮来说大郎兄弟街上卖炊饼,要回了你好将他们抓起来哩!”包大气恼道:“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胆,敢逆俺言语?俺早吩咐了他们,往后休再与大郎兄弟为敌,偏就有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听不懂人话!那人是谁来?待俺先撵了他去!”陈氏听了,轻声道:“罢了。。。罢了!既是你这般说,佛祖面上,也该原谅了你,只是要心口相一才好,若只是心口不一,倘或让我知道,定不依你!我要梳洗,你自去吧!”包大笑道:“娘子只管放心,俺再不与他兄弟为难!你只安心礼佛便是!俺就去了!”说罢转身离去。

包大一边走,一边自寻思:好个大郎,前些日子,俺特地里四处转悠,也没寻他一个鬼影,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这会子却又不知死活冒了出来!大郎。。。大郎,老子绝不轻饶。。。包大转念一想,又记其陈氏的话来,于是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适才娘子千叮万嘱,休叫再难为他,若是这会子将他抓了起来,倘或娘子知道,怕又是一顿责罚,好不好,头上多起几个包!要说这娘们儿,也是俺包大的福星,自从娶了她进门,不说银子赚了许多,单就俺这张面皮,也不晓得沾了多少光!翰林大人当初还只是个落魄秀才时,就能看准她有旺夫相,交代俺不要打她、骂他,要将她视为天上的神仙样看待,还是多亏了他点化,不然糊里糊涂,这些年早将她休了,六七房妻妾也是有的了!老婆啊老婆,你可真是个大罗神仙!老婆三番四次不要与大郎为难,可知是隐藏着天机哩!俺这等凡夫俗子定是猜它不着。反正,听老婆的准是没有错的!暂且不与大郎兄弟理论就是了!”一边想一边走,一边哀叹,一边自语,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前院,进了包子铺。店里伙计见是大包公来了,都立着身恭迎。包大喝问:“是哪个没脑子的糊涂蛋,一大早跑去后院通报消息?”众伙计听包大这样问,料定是出了事儿了,个个似霜露的茄子一个样,呆着头一声不敢言语。包大大骂道:“俺看你们个个的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越发的不把俺看在眼里!前些日子俺包大亲自拿着礼物去给人家大郎孤孀赔礼道歉,这会子你们这些个不知死活的憨公猪,成天价只知道吃吃吃,满脑子装的都是屎,一丁点小事都不让你爷爷安心哩!”大包一通骂,吓的伙计们两腿哆嗦,更是不敢言语了。包大略等了一会儿,唱个大诺道:“瞧你们这熊样,老子看了都来气儿!”说罢将手指着伙计道:“俺可是告诉你们,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每,从今往后谁人胆敢在难为大郎兄弟,那就是拿脚踩老子的脸,倘或被俺抓住,后果。。。。后果你们自己掂量去吧!”说罢将手背在身后,听着滚圆肚子,离了铺去。

众伙计撇着包大走的远了,方长长舒了口气。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觉竟都笑了。一人笑道:“你们说,大包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人答话道:“那还用说!你瞧刚才他那熊样,准是。。。。。。。”话未说完,被另一个五十年纪的老汉抢先着说道:“准是又吃了他家那尼姑洗脚水了!”旁边一人打诨道:“吆喝,连这些都晓得,莫不是你倒吃过?”那汉子骂道:“你这龟孙,净是些胡说白道的!不说俺没吃过,要是真能吃到,俺就去京城做官了!”有个年纪稍小的悄声问道:“说真的,咱家夫人到底当年和那秀才有没有瓜葛?”忽有人‘嘘‘了一声,众人都朝他看去。那人道:“大家还是快些干活吧!休论他人长短,免得落下是非!”一人道:“老爷刚才可是明明的说了,叫俺每以后不用去管大郎他每,从今儿往后,也就能专心卖咱每的包子,不用监视大郎,省了多少气力!”有人应道:“可是哩!本来武老爹就卖炊饼的,武老爹炊饼,咱清河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偏就他老人家过了世,丢下两个干生子年龄又小,又不中用,可巧却也能蒸出炊饼,味道更比武老爹的好了,买的人多了,大包公如何不气?为了不让他们干这营生,还不知道费了多少事儿!咱卖咱的包子,人家自卖他的炊饼,本来是毫不相干的,他却也看着眼馋!”一人笑呵呵道:“这话说的在理!大包公也忒是霸道了!好在如今倒想的通了,竟饶过了大郎,可真是老天爷开了眼!”众人七嘴八舌,絮絮叨叨只是没完。

许三快随着大郎兄弟一处,走过县中心,不知已是到了六子裁缝铺,于是说道:“好了,送你们到这里,该是安全了!若是大包有意找你兄弟差错,怕是这会子早有人跟将了出来!”二郎道:“那般仗势欺人的恶霸,定是怕被许大哥抓去牢房,才不敢追来!”大郎忙道:“哪里就有你想的这般!没准他们不难为咱们了,让咱安安稳稳做生意也是有的!俺每到这里了,许大哥就放宽心,快回衙门去吧?”许三快笑着道:“大郎这话说的有理,包大也都赔了不是,定是他真心悔过,你每只管放心去卖炊饼,若是他们再来纠缠,就让二郎速来报与俺知道,将他们统统抓去收监!”二郎笑道:“好啊,把那些地痞恶霸都抓起来,看他们还怎样作恶!”说完走来摸了摸许三快的佩刀,问道:“许大哥,这个刀快不快?”许三快笑答:“小孩子家儿,可不能乱摸这刀!这刀快着哩,前些年,咱这里来了一伙强盗,俺就是用这把刀砍了一个盗贼哩!”二郎又摸了摸那把刀道:“许大哥,你可真威风,走在大街上,带着恁样一把刀,谁人敢来欺负!”许三快笑道:“怎么,二郎?莫不是也想当捕快了?”二郎摇了摇头道:“俺才不做捕快了!要做就做捕头,带着捕快一起把坏人都抓尽!”许三快称赞道:“好啊!二郎有志气!快些长大吧,到时再学的一身好武艺,做捕头抓坏人!”大郎不悦道:“小孩子家儿的,不想着好好念书识字,竟想着甚抓坏人了!许大哥,你休要理他,快回去了吧!”许三快听大郎这般说,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待许三快走的远了,大郎问道:”二郎,你适才说想要做捕头?“二郎道:”是呀,做捕头就能去做所有的坏人了!“大郎气恼:”坏人。。。坏人,哪里这么多坏人,就非要你去抓来?哪里强似做个大将军?杀敌报国!“二郎笑道:”是也,俺说过要好好读书识字,长大了做个大将军,只因看见了徐大哥的刀,倒是新奇,竟想着做个捕快了!“大郎道:”这回罢了,以后休要忘了你的志向才是!“二郎扮个鬼脸笑道:”记住了,哥哥!咱快卖炊饼吧?“大郎这才挑着担儿,一边走一边吆喝。

李三正在铺里裁衣,听见这叫卖声,心中一阵欢喜:“这大郎好一阵子不曾来这里卖炊饼了,雪儿和金莲时常要吃炊饼,千叮万嘱,若是遇见了,好歹买些个家吃!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来,这会子倒是来了!俺得快些个去买才是!”想到这,丢下手中的活儿,出了铺门,看见大郎已挑着担儿去了前面,于是一边追一边高喊:“大郎。。。大郎,且慢些!”二郎听见,回头看是裁缝铺的,便说道:“哥哥,那个裁缝喊你哩!”大郎转头看时,却是李三,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回走。李三笑问:“大郎,今儿卖炊饼了?可有些日子不见!”大郎笑道:“李叔,是你呀!可不个把月不曾来了!还想着过些日子,买尺布让你给二郎裁身衣裳。”李三笑呵呵道:“这个不难!买了布得空来就是了!这些日子,你两兄弟可好?”大郎微微一笑道:“还好,多亏李叔还惦念着俺每!自打俺老爹过世,俺苦苦琢磨了好一会子,才学会了蒸炊饼,却不想又遇见了陈二狗他们,不由分说,便将俺的炊饼散了一地,还要俺每以后不准挑卖炊饼。。。”说着说着,大郎不觉眼泪簌簌滚落,李三安慰道:“大郎,快别难过,这也怨不得你每,那日的事儿俺每也都听说了,谁人不知道这是包大的主意?摆明着就是怕你抢了他生意!包大是本县一霸,连县老爷对他都须恭敬,更别说咱每这等草民了!哎!这个世道,哪里还有王法可讲!”说罢只不住的哀叹摇头。二郎问道:“李叔,你是要买炊饼吗?”李三道:“是呀,你婶子可是爱吃你家炊饼哩!交代俺若是见了你每,千万别忘了买些回去。”说话间,大郎已包了好几个,递给李三道:“李叔,只管拿回去给婶子吃便是了!”李三推辞道:“这也太多了,俺只要四个就好!多的你快些拿回去吧!”大郎笑道:“李叔,你却见外了,俺老爹殁了那会儿,多亏了你慌前忙后裁衣,帮了俺兄弟俩不少忙,俺每早把你当成亲叔叔一般了!别说这些个炊饼,俺以后还要天天送些炊饼来哩!”李三听大郎这般说,心中甚是高兴,笑着道:“好,既是看的起俺,把俺当亲叔叔待,俺也不能亏待了你每,你老爹不在了,以后但凡遇到甚事儿,只管来找叔叔,叔叔就是拼死也要尽力去办!”说着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二郎道:“这是前几日裁衣裳赚的,你每拿去买些肉,也做顿好吃的!”大郎忙道:“叔叔,看你说的哪里话?俺老爹留下的还有些银子,俺兄弟俩卖炊饼也赚了几两碎银,叔叔也是不容易的,俺怎能要叔叔的银子?快快收了去吧!”李三难为道:“你这孩子,是说哪里话来?叔叔既是你每的亲叔叔,这点银子又算的甚?你不收下,叔叔也不要你这炊饼!”将炊饼放在箱笼上。大郎看李三执固,也就不好再说,于是说道:“二郎,叔叔一片心意,且收下吧。快把炊饼递与叔叔!”二郎方才把碎银收了,将炊饼送至李三手中。

李三接过炊饼,正站着和他们说话,却看见邻家铺子的也走了过来。李三问道:“这是要到哪里去了?”那人笑道:“好久没见大郎卖炊饼了,这会子来了,俺也买几个。”不多时,东家店里,西家铺当,也都有人走来买炊饼,路人见有卖炊饼,也都聚拢来买。李三见大郎兄弟忙不过来,也便不管裁缝铺,留下帮他二人。将近晌午时,已是卖的完了。李三看着箱笼空空,笑赞道:“武老爹炊饼就是好啊,就是咱清河县一宝!也多亏了你兄弟,才不让武老爹炊饼失了传!”大郎欢喜道:“不曾想炊饼卖的恁快!早知俺就多做几笼了!这会子倒是没的卖了。”李三笑道:“卖的完了也就是了,省的再四处吆喝,你每还小,这和面叔叔可是知道哩,比下田干活都累,每日万不可做的太多,累伤了手,日后可知难哩!叔叔年纪比你每长,经的事儿自然也多些,叔叔的也都是为了你每好!”大郎谢道:“叔叔尽管放心,叔叔的话俺和二郎都记下了,定会省着些气力。”李三道:“好,你这般说叔叔就可放心了!日头正南,该是吃中饭的时辰,你每就随叔叔家去,让你婶子做顿好吃的!”大郎忙到:“不了。。。不了,净给叔叔添麻烦,这离俺家又不远,一会功夫也就能到。再说叔叔铺子忙,哪里能离了人?适才已是帮俺每卖了好一阵炊饼,若再耽搁,误了人家工期,叔叔面上又不好看!”李三笑道:“不妨。。。不妨,哪里就少了这一时半会!还是随我一道回家吧?”二郎道:“叔叔,以后日子多着哩,待叔叔不忙时,俺和哥哥再来吧!”大郎也道:“二郎说的是,往后少不得叨扰叔叔,叔叔快去裁衣吧,俺和二郎自家去!”说罢挑着担就走,二郎急急跟着也离了去。李三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兄弟俩,真是好孩子!不说心肠良善,就是待人也有礼!好啊,真是个好孩子!”直望着大郎他们走的远了,方才走进裁缝铺。

闲话少叙,转眼已到了冬至,这日和往年一样,西北风刮的呼呼作响,干冷异常,直冻得人寒颤哆嗦。天尚未亮,大郎就收拾好了箱笼,走来唤醒二郎道:“今儿是冬至,风大的能把你刮跑,天又冷,你就别随俺去了,在家睡个懒觉,晌午时俺回来包饺子吃。”二郎迷迷糊糊睁开眼来问:“冬至了?为啥一到冬至就要吃饺子?”大郎笑着回到:“这个你咋又忘了?冬至吃饺子,就不会冻烂耳朵了!要是不吃饺子,等到下大雪,就能把耳朵冻稀烂。”二郎将手摸了摸耳朵道:“怪道俺的耳朵没有被冻烂,都是因为吃了饺子。”大郎笑道:“是了!天将亮了,你再睡会儿,俺卖炊饼去了。”二郎道:“哥哥,还是让俺陪你一起去吧?俺不想看不见哥哥。”大郎嗔怪道:“哎!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哥哥劝哩?不是哥哥不愿带你,实是外面风大,吹的人眼都睁不开来,你去俺反倒不能安心卖炊饼了。二郎听话,待哥哥卖完了这几笼炊饼,就速速家来,你只在家等哥哥归来便是。”二郎道:“既恁地,俺就听哥哥话,留在家里。哥哥,你卖完了炊饼,就赶快归家来呀!”大郎笑道:“二郎,放心吧,卖完了就回。你快睡下,小心着了凉。”二郎重新钻进被窝。大郎将被子盖好,才离开房间,挑着担儿出了大门。

大郎引着挑担,一路叫卖,也没见着人来买。大郎心里寻思:“今儿可可的怪了,行了这许多,却也没碰着个人儿,莫不是都呆着家不出来?”大郎一边走一边想,一边哀声叹气一边吆喝叫卖。比及到了菜市场,也是冷冷清清,大郎走来酱菜铺,看见铺门紧锁,自言道:“今儿可是怪了,连朱老叔也不来开门!”说罢挑着担儿欲望县衙去。大郎走不几步,却听背后有人喊叫:“大郎。。。大郎!”大郎猛地回头,却看见是朱老叔,见他头戴黄棉布毡帽,身穿半旧鹅黄交领棉袄,两手紧紧插没在袄袖里。还未及大郎开口,朱老叔先问道:“大郎啊,且慢行,老叔有话说哩!”大郎高声应道:“朱老叔,你是来开酱菜铺?俺经过铺门时,见是锁着,也就走了。”朱老叔笑呵呵走近前来,说道:“傻孩子,今儿恁强劲的风,你也敢出来,不怕冻伤了胳膊腿?”大郎笑答:“朱老叔,俺都惯了,天天早起,倘哪一天不起来,却也睡不安稳。要论风寒,就属俺和二郎来投姑姑那年。。。”朱老叔好奇道:“你还有一个姑姑不成?”大郎笑道:“有倒有一个,只是有也跟没有似的。。。哎,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吧!”朱老叔心中疑惑,却又不好再问,于是道:“大郎,俺来找你正是有事儿哩!”大郎道:”老叔,甚事儿?俺能帮上忙不?“朱老叔哈哈笑道:“还真就你能办的了!”大郎急问:”到底甚事儿?老叔且别卖关子了!“朱老叔笑道:“可知今儿是啥日子?”大郎回说:”知道,今儿是冬至!“朱老叔笑道:”是也!冬至都兴吃饺子,你老婶子老早就包好了,吩咐俺来取些酱菜,好就着饺子吃。她说你和二郎年纪小,包不得,就让俺来叫你们都到俺家去哩!可巧这里遇见,省得再跑了一趟!“大郎笑辞道:”不了。。。不了,老叔心意俺都知道,只是俺这炊饼还未卖哩,趁着这光景,正好去吆卖!天寒风大,老叔取了酱菜快些家去!“朱老叔听这般说,哪里肯依,于是道:”卖。。。卖,这一年都头来都能卖炊饼,可这节一年也就这么一回,如今你老爹不再,你兄弟俩还小,俺这做老叔的也该照应照应你,莫说你老爹去了,就是他在,几儿岂能推辞了?俺临走前儿,你老婶子就说要下饺子了,让俺快快寻了你去哩!怕是这会子,二妮早盛了饺子等咱每回去!“

听朱老叔如此说,大郎自忖道:”如此,俺再不去,倒让二妮把饺子等的凉了,今儿风大,饺子凉的更快,哪能让她吃凉饺子,万一闹了肚子,反显得不好,且随老叔去吧。可是。。。可是二郎还在家,若是回去叫了他来,饺子也是要凉的,还是俺晌午再包与他吃吧!“大郎道:”老叔,既恁地,俺且随你去便是了!只是二郎这会子还未起,就不叫他了,晌午俺再给他包就是了。“朱老叔道:”也好,免的你老婶子她们等不急!你这里略等一等,俺去铺子装些酱菜。“说罢朝酱菜铺去了。不多时,朱老叔手里拎着一个瓦罐,笑呵呵道:”吃饺子,就酱菜,真是人间美味呀!咱快走吧!“大郎欢喜着随在后面。两人便走边说,抬头看时,已是到了。朱老叔敲了敲门,只听里面笑吟吟传来问话:”是大郎不是?“朱老叔嗔怪道:”只问是不是大郎,却把老爹都忘了!“朱老婶笑呵呵走了过来,笑责道:”俺说你这死老头,恁般岁数了,还跟十多岁的小娃争哩!啐!好一张厚面皮,竟不知害臊哩!”武老爹不饶道:”哎呦,瞧瞧你这婆子那张嘴,简直就是一把利刃,能够削铁断金!“二妮笑劝道:”好了,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见了面还要争上两句,各自都少说了一句,也就平和了!大郎还在,岂不怠慢了他?“大郎笑道:”不妨。。。不妨。老叔,老婶这般说上两句,也是显的家庭和睦哩!“朱老婶称赞道:”是也,大郎这话说的在理!常言道:夫妻本是锅和瓢,哪能不碰不敲!偶尔说说吵吵,说尽了心中的事儿,发完了肚里脾气,也就好了!“二妮催促道:”娘,你只顾说怎地?饺子都下了锅几时了?“朱老婶忙道:”哎呀!净顾着说话了,却把饺子的事儿忘了干净,快些净了手吃饺子吧!“

二妮走去厨房帮忙,朱老叔让大郎坐下,打开了瓦罐,夸赞道:”你闻闻,这酱菜可是香?“大郎道:”香,可是真香!“朱老叔侃侃而谈:”不是你老叔夸口,就俺这腌制酱菜的本领,不说清河县里无人能及,就是临近大县的阳谷,也没一人能制得恁好酱菜!今番与饺子同吃,那味道,就连神仙都嘴馋!“说话间,二妮已是端来两碗水饺,说道:”大郎,尝尝俺和娘的手艺!“朱老婶也盛了两碗来,四人围着木桌,分主次坐定。朱老婶笑问道:“缘何二郎没来?”大郎答道:“只因天寒,今儿没让他早起。碰巧酱菜铺那里撞见朱老叔,老叔非要俺来吃饺子,说是老婶子已是把饺子下了锅。想要回去唤二郎同来,又怕耽误的饺子都凉了,故而不曾回去叫他。”朱老婶子道:“原来恁地。”说罢对着朱老叔怪道:“俺说你这老头子也真是的,哪里就那么急了?哄的大郎慌慌忙忙的,连兄弟也不及唤,丢下他独自在家。”朱老叔撇了撇嘴,嘟囔道:“你还说俺哩!俺让大郎来家吃饺子,他死活不肯,非要去卖炊饼,俺怕他不来,也就扯了个谎,不恁地,你道大郎会来咱家?也亏的是俺,要是你时,一准让大郎卖炊饼去了!”朱老婶子笑骂道:“死老头,正反着说,都是你的哩!也罢,俺和二妮包的饺子还剩了些,一会儿让大郎拿去,晌午时再煮了给二郎吃吧!”大郎笑道:“多谢老婶子,俺总不能吃完了,还带着走,俺手虽拙,可也能包饺子,晌饭时俺自己包些罢了!”朱老叔插话道:“你这娃子就是牛犟,只听你老婶子的就是了!”二妮问道:“大郎还真有一个兄弟?”朱老婶怪道:“你这傻妮子,咋问这话来?可不是大郎还有一个兄弟唤作二郎的,俺和你爹时常说起他,偏你就没听见?”二妮笑呵呵道:“听却是听见了,只是这几年一直也未见过,只时常能见大郎去菜市场,并不曾见那二郎摸样。武老爹在时,也去过他家两三趟,可回回也总见不着哩!”朱老婶子笑道:“这不稀奇!你一个女儿家的,本是不出三门四户,平日里不是呆在家中,就是往酱菜铺里送饭,就说去武老爹家,那也是大郎兄弟都不在时,让你帮着照看的。”大郎傻笑道:“是也。。。是也!老婶子说的在理!”朱老叔不耐烦道:“别只顾着说,快快趁热吃吧,不然凉了也就没味了!”于是拣了一个饺子放到口中,又夹了些酱菜,只稍微嚼了嚼,便笑道:“好吃。。。好吃!酱菜配饺子——天生一对!”朱老婶被逗的笑了,也不好说他,只是劝着大郎快些吃。

等到吃完了饺子,朱老婶走去厨下,将未下锅的饺子包了一碗,递给大郎道:“这个你且拿着,晌午卖完了炊饼,回去煮给二郎吃罢!”大郎傻笑道:“好,俺就收下了,老婶子和二妮包的恁好饺子,二郎一定喜欢吃!今儿买炊饼的人少,怕是不好卖完,也留下些你们吃!”于是走去箱笼旁边,就要打开,朱老婶上前拦住道:“不了。。。不了,辛辛苦苦做的炊饼,不卖了钱,岂不白费了气力?若是晌午有剩余,你在送些过来就是了!”大郎不肯依从道:“哪里就在乎这一个半个的?常听人说:知恩图报,俺又没啥好东西,只这炊饼,还要你们不嫌弃才好!”说着包了些递将来。朱老婶接过,谢道:“你看,来吃顿饺子,也不空了手,就是心肠好!那些饺子到了晌午,定是要黏在一起了,不用怕分它们不开,只烧开了水,将饺子下入锅去,不多大功夫,自然就解了!”大郎笑道:“老婶子,你尽管放心吧!你交代的事,俺都记住了!不可再耽搁,俺就去了吧!”挑着担子就要出门,朱老叔叮嘱道:“风寒,略微卖了一圈,就归家去吧,不可似往日那般,只紧着卖完。”朱老婶也说道:“你老叔说的是,今儿可比不得前些日子暖和,小心冻着身子骨,到老来攒下一身子的病!咱们虽说是穷,可是有个好身骨比啥都强哩!”大郎傻笑道:“婶子说的是,俺强壮着哩!外面风大,你每都不要出来,快进屋去吧!”说罢挑着担往县前街去了。

时光荏苒,及至过了除夕,捻指一算,已是二月初六,正值春分。大郎自去年路遇陈二狗,得了一场病,病好之后,每日只和二郎城里四处卖炊饼,也不曾再见陈二狗他们找茬闹事,包大也不再与他为难,心里越发放的宽了,走街串巷也觉踏实安稳,时常只为让二郎多睡会,便独自去街上叫卖,早去早回,晚出晚归,也都能平安无事。二郎也习以为常,倘或起的晚了,便不见了哥哥,就知他已卖炊饼去了,先是自个儿吃了早饭,收拾好桌椅,刷碗洗碟,再把房里院里,仔仔细细清扫一遍。等到没事做了,二郎就会拿出那把匕首,在院子里胡乱耍练一阵,自家玩的闷了,便跑去找范娟娟,与她学绣花,或折纸鹤,或斗蝈蝈,踢毽子也玩,双陆棋也下,也吹箫弄琵琶。还时常与邻近的孩童玩耍,过没多久,就渐渐跑的远了,从城南自城北,打城东去城西,时常很晚归家,若是再晚了,索性就在朋友家宿歇。大郎每晚归家,头一件紧要的事就是四处找寻二郎,一连二三日不见人影,也是有的。

这日,大郎觉得天是黑的晚,也暖和了,卖完炊饼归家来,天兀自尚明,行至门口,只见大门紧锁,走去门头木沿上取了钥匙,开门进了屋来。大郎放下挑担,将门虚掩住,径直走去大街找寻二郎。走了一街又一街,问过一家又一家,但凡二郎去过的,此刻也都找了遍,却始终不见二郎踪影,大郎心里着了慌,越想越不对,生怕二郎出了甚事儿,想着想着,不觉流出了眼泪,一边找寻,一边自怨道:“二郎,你去哪了?到底在哪来?都是哥哥不好,落下你一人在家,才会四处乱去。倘或有个好歹,可教哥哥咋活哩!”一边说,一边哭将起来。却巧经过六子裁缝铺,大郎只顾啼哭,也不曾见李三站在铺门口。李三见大郎这般摸样,心想道:“不好,定是出了甚事儿!”于是赶上前问道:“大郎,你这是咋了?”大郎泪眼汪汪道:“二郎。。。二郎。。。”李三忙问道:“二郎出事了?”大郎哼哼唧唧断断续续道:“二。。。郎,俺。。。俺,俺找。。。找不着。。。他了!”说罢放声大哭。李三道:“大郎,快别哭了啊!只是找不见了,又没出甚事儿,只顾哭怎地?”说罢想了一会儿,惊呼道:“俺见过他!”大郎忙道:“在哪里?”李三回到:“约莫半盏茶功夫,俺还看他在铺门口和几个小娃耍子哩,这会子他该是家去了吧?”大郎听李三这般说,于是转身就跑,便跑边说道:“叔,俺回了!”李三在后笑道:“这孩子,倒是个好哥哥!一会子寻不见二郎,竟急的恁般!”又略站了一会儿,也关了铺门回家。

李三回家不提,且说大郎急匆匆从南大街跑回北大街,转了两个弯,一眼正瞧见二郎和大毛他们在玩猜拳,不觉长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好,平安就好!”忽地觉得蜇住了眼睛,挣将不开,拿手揉了揉,一团黏糊,原来跑的太急,浑身都出了汗,额头上的汗粒这会子都似天上的雨,啪嗒啪嗒滴落。大郎只用衣袖一抹,又揉了揉,方才睁开眼来,定睛再望前看,不觉大叫了一声:“哎呦!”于是边向前跑边大叫道:“二郎,快住手!”只看见二郎和大毛打将起来,几个娃子撕撕扯扯扭成一团。大郎跑至前来,一把拉住二郎,喝问道:“作甚又惹祸?”大毛他们见是大郎来了,方才停住了手,责问道:“大郎,俺问你还管不管你兄弟了?”大郎答道:“管,俺是他哥哥,俺咋着不管他?”大毛道:“大郎,既然你说管,那他耍赖抢东西怎么说?”大郎气恼道:“你这个不成器的,咱老爹在时咋个给你说的?叫你不要偷不要抢人家东西,你咋就记不住了?”二郎辩解道:“俺没耍赖!也没抢没偷!”说罢将手指着大毛道:“是他先耍赖的!”大郎怒责道:“还不承认!好,等我问清楚明白了,再和你论!”笑呵呵问大毛道:“没伤着吧?打哪了?还痛不痛?”大毛没好气道:“疼,当然疼了,挨打哪里还有不疼的?要是不疼,人人都抢着挨打了!”大郎笑着问:“俺刚转弯时,看你每还在一起玩,怎就一会儿功夫,便打起来了?”大毛回道:“都怨你那没教养的兄弟。。。”话未说完,二郎抢骂道:“大毛,你个狗崽子,你说谁来?有种你再说一遍?”吓的大毛后退了几步,回骂道:“你个没教养的,俺就骂你,待怎地?”二郎使劲挣脱,要去踢打大毛,大郎哪里肯放,两手死死拽住二郎,不容他去。大郎哭喊道:“二郎,你这是要气死俺吗?你要是敢再动手,俺。。。俺就一头撞那墙根,死了倒清净!”二郎听大郎如此说,生怕他真的撞了墙,也就不再挣扎,只立着那低着头,一声不吭。大郎这才缓了口气,继续问道:“大毛,俺问你,你每到底为甚打起来的?”大毛道:“还不是怨你那好兄弟!本来玩猜拳好好的,二郎他看见南瓜手里有个泥人,就非要抢去,南瓜不给,他就打南瓜!谁不知道你兄弟力气大?成天耍甚狗屁拳,嘿嘿哈哈的,南瓜弱小,哪里敌过他?俺每和南瓜是好朋友,咋能让他任凭欺负,这才打了起来!”大郎回过头,喝问道:“二郎,你说是不是?人家的泥人,作甚非要去抢?”二郎道:“哥哥,俺没想去抢,俺只是想拿来看看,谁知南瓜死活不给,俺气恼,就只打了他一下,他本还过了,却还要打,俺这才和他打的!”大郎气恼道:“不管咋着说,总是你先要抢南瓜东西的,这抢东西的,本来就是不对的,恁小就抢,长大了还不成了强盗?”说罢,对着大毛他们道:“你们放心,俺给你们讨回公道!”于是脱了鞋,拿着就朝二郎屁股使劲挥去,一边打一边骂道:“叫你不成器。。。不成器,打你,狠狠打,打死你!”约莫打了七八鞋,方才停了手,问大毛道:“你看,这样替你每出了恶气?要是还有气儿,俺就接着打!”大毛回道:“大郎,打几下就算了!只要你还管你兄弟就好!以后好好管教他,省得长大了去当盗贼!”说罢,几人转身走了。

待大毛他们走的远了,二郎不禁哈哈大笑。大郎嗔怪道:“二郎,你惹得祸!却还笑的出!”二郎笑道:“哥哥,真想再让你多打几下,一点儿也不疼!”大郎绷着脸道:“还笑哩!嫌不疼?”说罢举起鞋子就要打,二郎一溜烟跑了前去,转过身子,边倒边笑道:“哥哥,幸亏哥哥刚才没有使劲打,不然,俺这又白又嫩的小屁股,准得开了花儿!”大郎又好笑又气恼道:“你。。。你非要把哥哥气死不可!自老爹走了,咱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成日里挑卖炊饼,偏又包大作怪,耽搁了几月,好不容易他们不与咱们为难了,日子也过得平安了,你倒越发的不听话了!”二郎笑道:“哥哥,你莫生气!你说书的都说了:什么头。。。”略微思索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赌气、怄气、发脾气。。。你气病来,谁人替?”大郎笑道:“那自然是没人能替!”二郎笑道:“这就是了,哥哥成天生气,万一气出了毛病,可怎么照顾俺?”大郎笑指道:“你这小鬼头,说的还挺在理!对了,明是春分,学堂里开始招收学童,俺明日就带你去学堂吧?”二郎挑着拍着手道:“好啊。。。好啊,念书去喽!哥哥,你快些个,俺肚子好饿哩!”大郎笑呵呵道:“好,今晚哥哥给你做好吃的!”于是二郎牵着大郎的手,快步奔家去。

次日,正是二月初六。约莫五更天时,大郎就蒸好了炊饼,又做好了饭菜。天将亮时,便挑着担子,出去叫卖。到了辰时,大郎的炊饼已是卖的一半,于是挑着担匆匆往家赶。大郎到了家,二郎兀的没醒,想要叫醒他,又看他睡的正熟,也就轻轻走出了房门,来到灶屋,饭菜早没了一丝热气,于是生火重新热了。等了一会,仍不见二郎醒来,大郎于是走去叫醒二郎,二郎翻了两翻,还是没醒,大郎无耐,只得大声喊了又喊。二郎这才迷迷糊糊睁将开眼睛,问道:“唤俺作甚?”大郎笑道:“二郎,快起来了!你看日头都穿过窗户,晒着屁股了!”二郎癔症道:“刚才还在下雨,哪里就出了太阳?”大郎笑道:“你不信?你自己看,那不是亮光光的太阳?”二郎猛地睁开眼来,果真有光射来,自言自语道:“可是俺明明被雨淋得湿乎乎的,难道是做梦?”大郎听罢,掀开被子来看,笑着道:“二郎,不是天下雨了,是你下雨了!”二郎笑道:“哥哥,俺说下雨了,你还不信哩!定是昨晚喝水太多了!”大郎道:“好在今儿日头好,拿出去晒晒就是了!你快些起来,一会儿要送你去学堂见师哩!”走去拿来一件新衣裳道:“这个是去年做的,平日里你也舍不得穿,这会子正好穿着。”二郎接过衣裳,只不言语,低头穿衣,大郎扛着被子外面晾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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