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贵，勿相忘。”
那现在呢？
班杰明睁开了眼睛，感觉和灵魂一同回到了现世。龙爪造成的瘀伤和手上的灼伤同时苏醒了，差点让他时隔二十年再次落了泪，尽管二十年前他才刚断奶不久。
现世也随之变得异常清晰，也许是泪水洗过的缘故。班杰明艰难地将手由龙爪的缝隙中塞进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一脸无奈地将它架在了脸上。
“可恨，鱼诺那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亏我还……还有，实在是……好久不见。”他对着世界说道，看起来好像是在对空气打招呼。
不过，这看起来颇为文艺的招呼并没有成功执行。班杰明眼前的空气突然泛起一阵透明的波纹，一个人影在波纹中若隐若现，班杰明知道那是鱼诺故意展示给他看的，为了让他安心。
可只有自己面对的事，才真正算得上成功。否则无论用什么、发泄了多少次、用多少卖萌赢得了温和的态度，那种失败的阴影永远都不会消失，那些话也不能安抚这恐怖的幽灵。
也许是回忆起了年幼时家长的话，班杰明突然决定一反过去的惯性。
于是班杰明向挡在龙面前的鱼诺挥了挥手，他知道鱼诺一定也在看着他。因为从鱼诺略显犹豫的动作来看，显然鱼诺已经明白了面前的龙到底是什么。
“很抱歉，我请你来却让你见到了这样一番光景……可它是贝克，所以我得自己做这件事。”
闻言，藏身于魔法背后的鱼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向一旁飞去，让班杰明毫无保护地留在龙的掌心里。尽管鱼诺仍然没有熄灭手里的魔法，但面对龙，他也无法保证发生意外后的结果。因此，鱼诺几乎不错眼珠地盯着龙的一举一动。
而班杰明似乎没有思考过这些。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龙，注视着那对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瞳孔。他脸上有一种执着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想要从那对大得可以吞噬他的火色眼睛中认出人类的贝克，又仿佛想要从那对瞳孔中蕴藏的黑暗中再造贝克的灵魂。那种感情异常真挚急切，令面前这头暴躁的龙也感到了一丝好奇。于是它渐渐安静下来，熄灭了自己的火焰，发出了低低的哼哼声。
熄灭了火焰后，龙的双眼毫无阻挡地暴露在班杰明眼前。那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纯净，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阴谋和私心。
鱼诺注意到，班杰明的眼镜上滑过一丝血色的光。尽管时间非常短，但那光带给鱼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光似乎能像恶魔一样吸取灵魂。
而班杰明正试着将手放在龙光滑的鳞片上。那些鳞片光可鉴人，封印着红宝石一样的美丽色泽，边缘如同刀刃般锐利，和贝克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人会说谎，但人变成了非人时却很诚实。
班杰明的手指终于落在了龙鳞上，龙微微抖动了一下，睁大了双眼，呼吸变得急促了一点儿。班杰明听到了龙指甲摩擦的声音。
就算它只是因为害羞而挪动了手指，但没有鳞甲的班杰明也可能被拗断身体。
可它的鳞片却出乎意料地温暖……班杰明舔了舔嘴唇，制止了差点要丢出魔法的鱼诺。
也许那是一厢情愿的幻觉，可班杰明需要为自己脆弱的神经和这个脆弱的世界添上一点什么，在沉沦黑暗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班杰明狠了狠心，将手探入龙鳞的缝隙中，真正接触到了龙的皮肤。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模样，无论我是否能再和你击掌，你也应当记得我，记得这个心跳，记得那个和你一起做各种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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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是一阵充满了浓重硫磺气息的怒吼，黑色的灰烬从天而降，火星犹如流星雨纷纷滑落。
“你还记得那年的漫展吗？”
“吼！”
“你还记得那块粉红色的硬盘吗？”
“吼！”
“你还记得寄放在我家里的快递箱吗？”
“吼！”
火焰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的穹顶，水滴从砖墙里尖叫着钻出来，又在嘶鸣声中化为一阵气体。漫天的火影中，一张血盆大口从天而降，尖利的牙齿径直对准了班杰明的脑袋。
“……那你还记得你被罚扮演的‘内裤超人’么，对不起，我坦白，我备份了照片，还放在了你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但班杰明并未躲闪，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尖利的牙齿，直到从牙齿上看清了自己的倒影才轻轻说了一句。